日子在廣州濕熱的夏季裡一天天過去,像珠江的水,看似緩慢,卻悄然流淌,帶來改變。陳默的康複訓練進入了新階段,拆除了部分石膏,換上了更輕便的固定支具。在康複師的指導和曉燕的攙扶下,他已經能靠著助行器,在病房或招待所的走廊裡,艱難地挪動一小段距離了。每一步都伴隨著疼痛和汗水,但每一次微小的進步,都像黑暗中透進的星光,照亮著兩人的心。
曉燕的點心小生意,也在磕磕絆絆中逐漸有了起色。她發現光靠菜市場零賣,收入太不穩定。於是,她鼓起勇氣,開始主動出擊。她用攢下的一點錢,印了些簡陋的名片,上麵用娟秀的字寫著“林記傳統點心,純手工,蜂蜜製作”,下麵是她住的招待所地址和房間號招待所前台好心的阿姨允許她臨時接電話)。她把這些名片派發給之前光顧過的茶樓老板、菜市場裡相熟的攤主,甚至附近幾棟居民樓的傳達室。
這天,曉燕正在公共廚房裡熬製蜂蜜,準備做新一批的椰絲糕。一個穿著郵電局綠色製服、騎著二八大杠的郵遞員在招待所門口喊:“301房林曉燕!有電話找!”
曉燕心裡一緊,以為是家裡或者醫院有什麼事,慌忙跑下去接。電話是附近那家“悅來茶樓”的老板打來的,說上次拿的蜂蜜糕客人反響不錯,想再訂二十斤,但要求明天一早就要貨。
二十斤!這可是個大單子!曉燕激動地連連答應。可放下電話,她就犯了愁:明天一早要貨,意味著她今晚就得通宵達旦地乾。公共廚房晚上十點就鎖門,而且就一個煤爐,根本來不及。
正當她急得團團轉時,招待所一樓住著的那位東北大姐端著一盆洗好的衣服路過,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便熱心腸地問:“大妹子,咋地了?遇上難處了?”
曉燕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情況一說。東北大姐一拍大腿:“嗐!我當多大事兒呢!你晚上到我屋來做!我那屋有個小電爐子一種簡易的電加熱爐),雖然慢點,但湊合能用!再讓我家那口子去給你借個蜂窩煤爐子來,倆爐子一起開火,不就趕出來了?”
曉燕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在這舉目無親的廣州,這點滴的溫暖顯得尤為珍貴。她連忙道謝,並堅持要付電費和煤錢。
晚上,曉燕就在東北大姐那間同樣狹小卻充滿人情味的房間裡,支起了兩個爐子。東北大姐姓王,丈夫是來廣州出差的工程師,臨時住在這裡。王大姐一邊幫曉燕打下手,一邊用她那爽朗的大嗓門嘮著嗑,從東北的酸菜燉粉條講到廣州的涼茶龜苓膏,逗得曉燕暫時忘記了疲憊。
通宵忙碌,第二天天蒙蒙亮,二十斤香氣撲鼻的蜂蜜糕終於做好了。曉燕和王大姐的丈夫一起,用扁擔挑著點心,準時送到了悅來茶樓。老板驗貨後很滿意,爽快地結了賬,還表示以後可以長期合作。
這筆收入,讓曉燕鬆了口氣,也讓她看到了新的可能。她用賺來的錢,買了一個二手的、帶小烤箱的“電飯煲”其實是早期的一種多用電熱鍋),雖然舊,但比煤爐方便多了,也更能保證點心的火候均勻。她還特意去買了幾尺淡藍色的確良布,給自己和王大姐各做了一條圍裙,上麵用紅線繡了“林記”兩個字,看起來專業了不少。
陳默的康複和曉燕的點心生意,似乎都慢慢走上了軌道。一天,何世禮先生的秘書突然來到招待所,還帶來了一位新朋友——一位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士。
“林女士,這位是廣州輕工局技術處的張工程師。”秘書介紹道,“張工對傳統食品工業化很感興趣,何先生特意介紹他來跟你交流一下。”
張工程師很隨和,仔細品嘗了曉燕做的各種點心,又問了許多技術細節。他對曉燕堅持手工、選用天然原料的做法很讚賞,但也提出了一些建議:“林師傅,你的手藝沒得說。但要想規模生產,保質期和標準化是關鍵。比如,可以考慮用真空包裝機,或者添加國家允許的少量防腐劑。還有,配方最好能量化,用天平稱量,這樣才能保證每一批味道都一樣。”
張工程師還帶來了一本《食品工業》雜誌和幾份關於食品添加劑的國家標準文件gb標準),讓曉燕大開眼界。她像塊海綿一樣吸收著這些新知識,雖然很多術語聽不懂,但她認真記下來,準備慢慢琢磨。
交流中,張工程師無意間提到,輕工局下屬的一個食品廠,最近進口了一台小型真空包裝機,正在尋找合適的傳統食品進行試生產包裝測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曉燕的心猛地一動。真空包裝!這不正是解決她點心保質期短、無法遠銷難題的關鍵嗎?
她鼓起勇氣,向張工程師提出,能不能讓她的點心也參加那個測試。張工程師有些意外,但看著曉燕充滿渴望和自信的眼神,他笑了笑:“我可以幫你問問。不過,林師傅,廠裡的要求可能比較高。”
“我不怕要求高!”曉燕立刻說,“我可以按要求改進!”
送走張工程師和秘書,曉燕推著陳默回房間,興奮地跟他分享這個新機會。陳默看著她因為激動而發紅的臉龐,眼神溫柔:“你想做,就去做。”
窗外,廣州的夜空被霓虹燈映得微紅。遠處似乎傳來譚詠麟《愛的根源》的歌聲,隱隱約約,飄蕩在潮濕的夜風裡。曉燕握緊陳默的手,感受著他掌心漸漸恢複的溫度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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