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家的葉楚然再度來訪,這已經是第三次遞拜帖。
秦淵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道:“請少司命在雲中殿稍候,我馬上就到。”
“喏。”
今日正是喜慶的日子,這女子也是很會挑時候。
莫姊姝轉身朝後院走,臨走的時候朝崔伽羅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叫她看住這個女人,後者即刻會意,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在這點上,她和師姐有著同樣的默契,不需要過多囑咐。
葉楚然姿容卓絕,坊間早有傳聞,說此女身懷內媚,精修陰陽爐鼎之術,更善采補之法以求青春永駐。
這般人物,於床榻間定是能勾魂攝魄的。隻是她此番到訪究竟有何目的?萬一用了什麼手段,勾得自家夫君神魂顛倒,那她們這些人可就虧大了。
“侄女婿和陰陽家還有來往?”
“沒什麼來往,我和他們的少司命僅有兩麵之緣。”
“還是少來往,他們怪異,走得近的勳貴基本上沒什麼好下場。”
“這裡麵有什麼典故?”
“兩年前,旬國公在一次祭天禮上相中了陰陽家的霧女,非要娶回家當妾,陰陽家當然不肯,旬國公一怒之下讓部曲衝擊殿司,將霧女搶回家去,時人還稱公爺是個真性情人,結果沒過多久,意外就發生了。”
“霧女是什麼?”
“霧女號稱陰陽兩界的引渡人,一旦發現陽間有亡魂滯留,或者是陰界有邪祟闖入人間,霧女便會施展引渡術,維持秩序的穩定。
兩年前,萬年縣鬨過一次詭異事,有一戶人家姓許,是度支部的一位小吏。他家水井裡的水忽然變得漆黑如墨,打上來的水還泛著土腥氣,燒開後更是飄著一層灰絮,喝了這水的人先是惡心反胃,沒幾日就渾身乏力,精神萎靡,連官府派來的郎中都查不出症結。
後來陰陽家去查看才知,原來這家人的地下有一處被封印的古墓,因為年久失修,封印鬆動,墓中的屍氣滲進了水井,惡鬼借屍氣作祟,吸食許家人的生氣。
這霧女得知了以後,即刻在井邊設壇作法,念了半個時辰的咒,又往井裡撒了一把驅邪符灰,次日再看,井水竟恢複了清澈,喝著也沒了怪味。霧女說惡鬼已被她重新封印回古墓,又給許家人喝了一碗符水,沒幾日他們的病果然好了。而後這個宅邸被徹底封禁,此後隻留下陰陽家在此看守。”
秦淵無奈地搖了搖頭,彆人不知道,但他光憑自己所掌握的知識,就知道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伎倆。
這裡麵有兩個關鍵詞,土腥味,灰絮,惡心反胃,不對,怎麼沒有咕咚咕咚冒“血水”,哦,忘了,這是民國時期升級版的騙局。
陰陽家的曆史上有石刻碑記載:采陰壤以薦幽靈,祀先魂而祈存者。冀冥府安其靈,塵世康其生,庶幾陰陽各得其所,吉凶相離,福澤綿延。
這陰壤就是現代的黑土,也就是古人常說的屍土,在古人眼裡這是陰土,死者怨念所化,常常用於冥節祭祀。
用它浸泡的黑水,其中含有的單寧和微生物會讓水變腥,泛灰絮,水底漆黑如墨,這事兒老一輩的東北人江湖人很有經驗,那時候有個假道士馮家就是這麼騙老百姓的錢,為此禍害了不少水井。
讓水變清更簡單,要麼是陰陽家提前在井邊藏了過濾用的細沙袋,趁作法時悄悄放進井口,要麼是等腐殖土沉澱後,假意撒符灰掩蓋痕跡。
給許家人喝的符水,大概率是加了少量草木灰的溫水,草木灰有輕微的中和胃酸、緩解腸胃不適的作用,本就因腸胃問題生病的人,喝了自然能緩解症狀。
什麼封印古墓,看守宅邸,大概是發現了此地有珍寶,怕被人察覺,才編出惡鬼作祟的謊話,借封禁之名獨占寶物。
這騙局,現代人都不一定能識破,更彆提古人了。
“三叔您繼續說,那旬國公如何了?”
“說來也怪,旬國公自從娶了這霧女回家,他家上空就總飄著一股烏雲,不大不小,剛好籠罩著整個公爺府。大家都說不吉利,讓旬國公玩一下就放霧女回家就是了。但旬國公是戰場上下來的老殺才,哪裡管這些。
我記得應該是納妾之後的一個月後,正值午夜子時,整個親仁坊都聽到了厲鬼的尖叫聲。打更人和巡街武侯循著聲音來源去看,隻見旬國公家的上空陰雲下起了血雨,整個公爺府都籠罩著一片血色。
丫鬟仆役都像瘋了一樣,見著人就像野獸一樣啃咬。奇怪的是,旬國公像是沒受什麼影響,卻也如同著魔一般,拿著橫刀四處砍殺,府中的人幾乎都被他殺儘了。直到他砍下霧女的頭顱,血雨這才停止,白日也再看不見那片烏雲了。後來有人猜測,說霧女失了清白之身,法力不在,那些作祟的陰魂過來報複,牽累了旬國公府遭受此劫。總之,此事過後,大家都對陰陽家更加敬畏,也對霧女這類神秘存在避之不及。”
崔伽羅聽的有些害怕,不由得靠的秦淵近了一些,女兒家就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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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要不我們還是彆和她見麵了。”
“等會,烏雲……血雨?瘋魔?”秦淵眼睛倏地睜大,這話太玄,迷霧那東西,他還能琢磨出些人為操縱的門道,可這陰雲蔽日、血雨漫天,怎麼看都不像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你看,如果你都識破不了,此事大概就是真的。”
秦淵皺了皺眉,身子微微前傾,又追問道:“那這事可有確鑿憑據?總不能是底下人傳岔了,添油加醋編出來的吧?”
“我當時也是如此想的,所以特地派了最穩妥的心腹去查,但事實就是事實,絕非虛言,回來的人說,那陰雲壓得極低,那雨更是殷紅如血,落在地上還帶著股怪味,好些坊民都親眼瞧見了。看來這陰陽家,倒真有幾分旁人說的通鬼神的本事。”
秦淵見他說得篤定,反倒勾起唇角笑了,端起茶盞淺呷一口:“行,這麼看來,人家確實有兩把刷子。既然如此,回頭我倒要問問那陰陽家少司命,能不能勞煩她通融通融,幫我跟閻羅王遞個話,給我多添個十年八年的壽數。”
莫清硯被他這話逗得笑出了聲,伸手端過桌上的果酒,淺啜一口,酒液的清甜在舌尖散開,眉眼間多了幾分鬆弛。
“你這想法,咱們陛下早年也有過。隻是那少司命當時回得滴水不漏,說帝王乃九五之尊、人間人皇,百年之後自有天命歸位,定能位列仙班,這般尊貴命數,她們陰陽家萬萬不敢沾染,更不敢隨意乾擾,隻能在殿司中設下法壇,日日為陛下祈福,求上仙多賜些順遂福運罷了。”
秦淵聽完,忍不住搖了搖頭,玩味道:“這回答,可真是天衣無縫,連半分挑錯的餘地都沒有。”
莫清硯笑道:“陰陽家對鬼穀學派如此憧憬,三拜不得入門,難道侄女婿,也有不為人知的法門?”
“我哪有人家這手段,隻是個凡人罷了,不過三叔說的這些,反而讓我覺得很是好奇,我想和這位少司命好好聊一聊,看看究竟這特異之處,到底玄奇在什麼地方。”
莫清硯忍俊不禁道:“那你可得小心說話,彆得罪了人家,回頭再咒了你。”
秦淵勾了勾唇角:“三叔提醒的對,我還真的要做一些準備,免得中了手段還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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