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國棟的皮鞋踩在紐約肯尼迪機場的停機坪上時,九月的陽光正把機翼鍍成金紅色。手機裡約瑟夫發來的視頻還在循環——芝加哥旗艦店門口,穿風衣的老美舉著"魚羊鮮yyds"的燈牌排隊,蒸汽從火鍋裡騰起來,在鏡頭前氤氳成一片暖白。
"史總,歐洲那邊四十國的慶功宴訂在巴黎鐵塔頂層了。"助理小陳的聲音帶著喘,顯然是剛從戴高樂機場的vip通道跑出來,"列支敦士登的親王秘書剛才發郵件,說他們王室想包下首店開業當天的午市。"
史國棟扯了扯領帶,把約瑟夫塞給他的芝加哥深盤披薩盒子塞進包裡。四年前從法蘭克福那家不足百平的小店起步時,他可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在歐洲四十國同時聽見"毛肚七上八下"的中文吆喝。
飛機穿越北大西洋的十二小時裡,他翻著小陳整理的《歐洲拓展大事記》,指尖劃過那些熟悉的地名:倫敦攝政街店開業時,威廉王子的廚師長偷偷來偷師;羅馬鬥獸場旁的分店,教皇衛隊的士兵總點微辣鍋;柏林牆遺址邊的加盟店,老板是個能說川渝方言的德國姑娘,最愛跟客人講"魚羊為鮮"的漢字典故。
落地巴黎時,塞納河上的遊船正鳴響汽笛。車窗外,香榭麗舍大道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下,街角的川渝味道分店飄出牛油香,與隔壁麵包房的可頌味纏成一團。推門進會議室時,四十國的區域經理齊刷刷站起來,掌聲震得水晶燈叮叮作響。
"史總,您看這個!"負責東歐片區的李梅舉著平板衝過來,屏幕上是貝爾格萊德的夜景——多瑙河畔的巨型ed屏正播放魚羊鮮火鍋的宣傳片,穿傳統服飾的塞爾維亞姑娘舉著毛肚對鏡頭笑,字幕是當地語的"一口入魂"。
史國棟剛接過咖啡,手機就震個不停。列支敦士登的加盟商周強發來照片:瓦杜茲城堡下,他的小店正在掛招牌,紅底金字的"川渝味道"旁邊,親王特意題了德文的"來自東方的珍饈"。黑山的合作方更絕,直接把科托爾古城牆的一塊磚石刻上了火鍋圖案,說是要申請文化遺產聯名。
"剩下四個國家的開店計劃,我看小陳做的方案很穩妥。"史國棟把平板推到桌中央,"列支敦士登人口少,但人均gdp高,開兩家精品店夠了;黑山靠旅遊,海濱城市得配海鮮鍋底;馬耳他多搞船宴,讓遊客在三藍海灣上涮火鍋;聖馬力諾嘛,國中國,就開在議會大廈對麵,讓議員們開會前先來碗紅糖糍粑。"
滿堂哄笑裡,有人舉著香檳站起來:"史總,還記得四年前在法蘭克福,咱們連豆瓣醬都得從國內空運嗎?"
當然記得。那會兒約瑟夫還在慕尼黑當汽修工,偶然嘗過他帶的火鍋底料,抱著他的腿說要當美國區總代理;那會兒羅馬的房東老太太總嫌火鍋味兒大,後來卻成了每周三必來的常客,學會了用香油蒜泥調蘸料;那會兒柏林分店的玻璃被砸過,第二天卻有德國網友自發組織"保衛火鍋"的遊行,舉著"反對偏見,熱愛美味"的牌子站了整整三天。
三個月後的聖誕前夕,列支敦士登首店開業當天,瓦杜茲的雪下得正緊。親王帶著全家來剪彩,十歲的小王子舉著公筷夾魚丸,沾了滿嘴角的芝麻醬。當地報紙的頭版是親王夫婦涮毛肚的照片,標題用花體字寫著"當阿爾卑斯遇上長江"。
黑山的波德戈裡察店選在新年當天開業。市長親自敲響銅鐘,穿著民族服裝的姑娘們跳著科洛舞,裙擺掃過擺滿回鍋肉和夫妻肺片的長桌。有個漁民扛來剛打撈的adriatic海魚,非要扔進火鍋裡試試,結果鮮得讓在場的人都直咂嘴。
馬耳他的瓦萊塔店開在情人節。港口的遊輪上,遊客們隔著地中海的風都能聞到牛油香。當地的大主教特意為火鍋祈福,說這沸騰的湯鍋像極了馬耳他的陽光,熱烈又包容。
最後開業的是聖馬力諾。三月的春風裡,議會大廈的鐘聲剛過正午十二點,店門推開的瞬間,排隊的人群就湧了進來。有個白發老頭舉著相機追著史國棟拍,後來才知道是《歐洲烹飪史》的作者,非要把魚羊鮮火鍋寫進新章節,標題都想好了——《從四川盆地到亞平寧半島:一鍋湯的征服》。
四國齊開的慶功宴設在日內瓦湖畔的古堡裡。聯合國歐洲經濟委員會的代表特意趕來,遞上燙金證書:"這是首個被納入"全球美食文化推廣計劃"的中餐品類。"窗外的煙花炸開時,史國棟收到了國內總部的視頻電話,屏幕裡擠滿了熟悉的麵孔——研發魚羊湯底的張師傅正舉著搪瓷碗喝酒,培訓出三千個歐洲廚師的王大姐抹著眼淚笑,就連當初說"火鍋走不出四川"的老街坊,也舉著"全球第家店"的牌匾衝鏡頭揮手。
約瑟夫從美國打過來時,背景音裡全是紐約時代廣場的歡呼聲。"史,我剛在納斯達克大屏上看到你們的廣告了!"他的大嗓門震得聽筒發顫,"明年要不要去非洲試試?我認識南非總統的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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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國棟笑著沒接話,轉身看向古堡外的湖麵。月光把湖水染成銀色,遠處的阿爾卑斯山像臥著的巨龍。四年時間,從萊茵河畔到愛琴海旁,從北極圈下的冰島到地中海裡的塞浦路斯,那口沸騰的魚羊鮮火鍋,真的把川渝的煙火氣,熬成了遍布歐洲的萬家燈火。
手機又響了,是列支敦士登親王發來的消息,附了張照片:他的小孫女正舉著毛筆,在宣紙上歪歪扭扭寫著"鮮"字。背景裡,火鍋還在咕嘟冒泡,窗外的雪光映進來,把滿桌的菜肴都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
史國棟舉起酒杯,對著滿座賓朋,也對著手機屏幕裡的故鄉,輕輕碰了一下。酒杯相撞的脆響裡,他聽見有人用中文、德文、法文、塞爾維亞語同時說著"乾杯",那些不同的音節纏繞在一起,竟像極了火鍋裡翻滾的食材,熱熱鬨鬨,又和和美美。
歐洲的收尾,不是結束。看著中國和歐美的順利經營,這幾年自己的精力主要在國外,得回國去看看了。
第二天一早,史國棟乘坐從巴黎回北京的班機返回國內。
當史國棟推開川中市總部辦公室的木門時,簷角的銅鈴正隨著穀雨的雨絲搖晃。辦公桌的青瓷筆洗裡泡著今年的明前龍井,對麵牆上那幅"全球門店分布圖"卻蒙著層灰——十六thousand三個鮮紅數字旁,有四十七個不起眼的紅點被標成了黑色,像塊塊結痂的傷口。
"史總,這是歐洲區連夜發來的審計初稿。"特助小陳把文件夾在桌上推過來,指甲在"柏林第三分店"那頁掐出道白痕,"加盟商偷偷換了底料供應商,用哈薩克斯坦的羊油冒充川西犛牛脂,客訴量三個月漲了四百percent。"
雨珠順著窗欞往下淌,在地圖上的"巴黎七區店"位置洇出片水漬。史國棟想起去年聖誕在那家店吃的毛肚,脆嫩裡帶著股說不出的土腥味,當時隻當是時差沒倒過來,此刻才驚覺是加盟商動了手腳。
他指尖劃過歐洲板塊,十個黑色標記像嵌在綢緞上的煤渣,最刺眼的是羅馬分店——三年前教皇衛隊少校親自剪的彩,如今卻被曝用過期鴨血充數。
"三十二個工作組,明早七點出發。"史國棟突然把茶杯頓在桌上,茶葉在水裡翻卷成漩渦,"國內十六組按省道劃分,歐洲十組盯緊歐盟成員國,美國六組重點查唐人街周邊。告訴各組組長,行李箱裡多帶套公章,遇到屢教不改的,當場辦授權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