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朱和瀟瀟收拾妥當後,便按約定來莊家上工了。
瀟瀟跟著丫鬟們一起住到了南屋。南屋左間住的是阿青、阿亥和阿禮,不過平日裡多是阿青和阿禮在住——阿亥還是習慣蹭在家豐望江樓的臥榻旁,方便照料他的起居飲食。中間那間則住了新來的阿琵和阿澎,兩個小丫鬟正跟著阿青和靜竹學習莊家的生活規矩、禮儀禁忌,一舉一動都透著拘謹。
其實莊家的禮儀禁忌並不算多:靜竹本就懂些大家族規矩,該叮囑的細節會一一教給她們;阿青是“牙人”培訓過的,也熟稔待人接物的分寸。真正需要注意的,是莊家的技術和配方——像作坊裡的工藝、吃食的秘方,都是不能對外說的;另外,家豐住的望江樓、北屋會客廳這些地方,丫鬟家丁沒事也不許隨意進出。
再說住房安排:家豐住望江樓,阿亥貼身陪著;西廂房三間,如今秀蘭住了中間,靜竹住了南邊,北邊那間被四時和小花占了——她倆就喜歡家豐裝飾的清爽格調,說比自己原來的住處舒服。東廂房北邊一間住的是樂君,剩下兩間還空著,打算等小花或四時再大些,需要分開住時再調配。
家豐問過小花,不是之前想住樓房嗎?小花隻是開心的笑了笑,回答二哥原來的房子住著更好。
瀟瀟來後,沒選單獨的房間,直接住進了阿琵和阿澎那間。她本就膽小怕生,不愛說話,既怕跟陌生人獨處,也覺得獨自占一間好房子太浪費,跟兩個小丫鬟住一起,反而能自在些。
獨眼朱則沒搬來莊家,依舊住自己家,隻是把家裡的狗都送到了莊家照看,連牛車也牽進了家豐家的牛棚。他對家豐就提了三個要求:每天能吃飽飯,要是得了小病能給治治,還有就是多照看著點瀟瀟。
家豐聽了這話,心裡頗覺無奈——這朱爺爺哪是來上工,分明是“帶資入住”啊?不僅把狗、牛車都“賠”了過來,連自己和女兒都心甘情願來當差,簡直是全部賠光啊。
他跟獨眼朱勸了許久,可老人態度堅決,非要這麼安排,家豐也隻好順著他。最後隻能悄悄給獨眼朱和瀟瀟多算些工錢,又特意叮囑樂君平日裡多照看祖孫倆,免得他們受委屈。
莊家的家丁和丫鬟本就都有工錢,加上吃住都在莊家,沒什麼額外開銷,日子久了,每個人都攢下了些銀錢,心裡也都踏實。
朱家的人,終究還是主動找上了門。
“朱二爺,久仰大名。”家豐客氣地招待著來人——這次來的隻有兩人,一個是朱元康,另一個是朱夫人的家丁頭子。家豐心裡門清,雖說隻來了兩個人,實則代表著朱家兩撥勢力,各有各的盤算。
“莊公子客氣了。”朱元康如今對家豐的態度,早已沒了往日的輕視,反倒像對待同輩人般恭敬。
“朱二爺大駕光臨,不知今日上門,是有什麼事要商討?”家豐一邊讓阿亥奉茶,一邊開門見山地問道。
朱元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笑著切入正題:“莊公子,不知道你對村裡的良田有沒有興趣?”
“村裡的良田就那麼些,若是有閒置的,我自然會關注。”家豐故意裝傻,話裡帶話:“可眼下村裡的地基本都有主,總不能讓我去開荒吧?再說開荒的地,沒個十年八年養不出肥力,哪能算良田?”
“咳,自然不是讓莊公子開荒。”朱元康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實不相瞞,我朱家有一批田地想出售,特意來問問莊公子,有沒有意向。”
“噢?朱家要賣地?”家豐裝作剛提起興趣的樣子,追問:“不知有多少畝?在什麼位置?”
“大約五十畝,從南邊壟田一直到河邊那一片。”朱元康報出了地塊信息。
家豐心裡暗暗盤算:有意思,若是買了這塊地,自己現有的地豈不是被朱家的地夾在中間?左右都是朱家的地,反倒不方便。
“不要。”他想清楚後,直接搖了搖頭,乾脆利落。
“額,既然……嗯?莊公子,你說不要?”朱元康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會被這麼乾脆地拒絕,連價格都不問。
“對,不要。”家豐語氣篤定,又反問了一句:“朱二爺,除了賣地,還有彆的事嗎?”
“這……莊公子,我看你剛才明明一副感興趣的模樣,怎麼不先問問價格再決定?”朱元康有些摸不透家豐的心思,忍不住追問。
“我感興趣的不是這塊地。”家豐故意歎了口氣,裝作惋惜的樣子:“我想要的是從西北壟田到河邊的那片地——那片不也是朱家的嗎?麵積差不多也有五十畝,離我家還近。可惜啊,我猜朱家肯定不肯賣。”
“額,莊公子,那片地我們朱家還打算留著。”朱元康額角冒了點汗,連忙解釋:“那地挨著河邊,灌溉方便,若是真要賣,價格肯定不低,對莊公子來說不劃算。”
“可不是嘛,確實不劃算。”家豐順著他的話頭說:“你說的南邊那塊地,離我家遠,灌溉又不方便,我買它來做什麼?自然是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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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康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家丁頭子,對方卻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隻是看客,不做主。其實朱元康心裡早有打算:賣了南邊這塊地,他和朱夫人各分一筆錢,剩下的地,西側挨著河邊的歸自己,南麵靠近縣城的留給朱茂——這樣一來,莊家就被夾在中間,以後也方便他製衡。可他沒料到,家豐根本不按他的劇本走。
“莊公子,不再考慮考慮?”朱元康還想再爭取一下。
“不用考慮了。”家豐直接拒絕,理由說得明明白白:“我買朱家中間這塊地算什麼?難不成弄塊‘飛地’?兩頭有事不說,連澆水都不方便。退一步講,就算朱家以後不再跟我使絆子,我也犯不著買塊離自家這麼遠的地——難道我還得在那邊蓋個房子,專門找人看著?”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再說朱家應該知道,我做了龍骨水車,這東西離河越近越好用。南邊那塊地離河遠,澆地都費勁,我留著它能乾什麼?”
朱元康見家豐態度堅決,隻能咬咬牙報出價格:“若莊公子真想要南邊這塊地,得這個數。”說著,他伸出了六根手指——六兩一畝。
家豐心裡冷笑:六兩一畝?五十畝就是三百兩,想錢想瘋了?他也伸出一根手指:“四兩。”
“莊公子這就沒誠意了!”朱元康立刻搖頭反駁:“咱們村裡的良田,誰不知道是五兩一畝?莊公子這壓價也太狠了。”
“朱二爺,先彆急著說我沒誠意。”家豐微微一笑,話裡藏著刺:“你說的這些‘良田’,真的是一直以來的良田嗎?我怎麼聽說,那片地以前是張老爺子、黃家、餘家的?村裡人還說,當初朱家買這些地的時候,可是按破田的價格收的。”
“額,那都是謠傳!那地一直是良田!”朱元康的汗又下來了,連忙辯解。
“嘿,巧了,張老爺子就是我家鄰居。”家豐說著,作勢就要起身:“要不我現在就去問問他,當初朱家是按什麼價買的地?”
“不必了!莊公子,五兩一畝,若是你同意,咱們就成交;若是不同意,就當我今天沒來過。”朱元康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語氣也帶著點破釜沉舟的意味。他現在急需把地變現,跟朱夫人那邊徹底切割,好安心過自己的小地主日子,實在耗不起了。
“成交。”家豐立刻應下,臉上露出笑意:“不過我有個條件——交易時必須有戶房的人在場,該交的稅費一分不少,簽字畫押的手續要完整,交易完成後當場兌錢,絕不拖泥帶水。”
“這,可以。”朱元康黑著臉點頭答應——隻要能把地賣出去,這些流程上的事,他也懶得計較了,不然他的脊背,一直是彎著的。
地裡的事談妥後,朱、莊兩家都沒耽擱,當即請來戶房的人,當天就完成了土地丈量、測算和契約交割。二百五十兩的購地款,靜竹小心翼翼地從箱底取出兩塊金子,又湊了五十兩銀子,一並遞了過去。
朱元康看到那兩塊沉甸甸的金子時,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著實沒料到,莊家如今竟富裕到連金子都能隨手拿出來的地步,心裡暗歎莊家的實力遠超他的預估。
戶房的人見是這麼大額的交易,也格外上心,忙前忙後幫著辦手續,一來二去,手裡也落了不少莊家和朱家遞上的好處。
交割完土地,靜竹回到屋裡,花了好一陣子仔細盤點家裡的現銀——算下來隻剩一百八十九兩零六百五十五文。前些日子家裡買羊、買鵝,家豐蓋望江樓,還有打造陌刀、研製火藥,都花了不少錢;反而之前的工裝改革、跟朱家打價格戰,沒花多少現銀,大多是用作坊和養殖場的產出抵扣,再加上給小吃隊和毛掌櫃的少量補貼而已。
雖然家裡的現銀一下少了不少,但靜竹心裡反倒踏實——對她來說,握有這麼大一片良田,才是最穩妥的收入來源。就算自家種不過來,租給村裡想種地的佃戶,也能穩穩收租,比存著現銀更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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