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柳母劉氏看到朱常洛,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感激、愧疚、不安交織在一起。
“伯母。”朱常洛深深一揖,姿態放得極低,“晚輩黃某,冒昧登門,懇請拜見伯父伯母。”
柳明義聽到動靜,也從屋內走了出來。經過禦醫精心調理,他氣色好了許多,但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愁緒和身為父親的沉重。
“黃公子…請進吧。”柳明義的聲音有些沙啞,側身讓開。
簡陋卻整潔的堂屋內,氣氛凝重。朱常洛將禮物奉上,柳母推辭不受,朱常洛懇切道:“伯父伯母,這些並非厚禮,隻是晚輩一點心意。藥材是給伯父調理身體的,布匹給伯母和青瑤添件冬衣,筆墨給小石讀書用。前番拒禮之事,晚輩深知非青瑤本意,更不敢有絲毫怨懟。今日冒昧前來,隻想懇請二老…給晚輩一個說話的機會。”
他言辭懇切,態度恭敬,毫無世家子弟的驕矜。柳明義夫婦對視一眼,歎了口氣,示意他坐下。
“黃公子…你的恩情,我們柳家沒齒難忘。”柳明義率先開口,聲音低沉,“救了我的命,幫我們要回田地,請最好的大夫…這份恩德,我們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可是…可是青瑤她…”老人話未說完,眼中已含了淚。
柳母也抹著眼淚接口:“公子啊…我們知道你待青瑤好,是真心的。青瑤那孩子的心思…我們做爹娘的也看在眼裡。可…可咱們兩家…實在是門不當戶不對啊!”她鼓起勇氣,直視朱常洛,“公子家世顯赫,富甲一方。我們家呢?清貧小戶,連個有功名的都沒有。青瑤若是跟了你,就算公子你真心實意,可…可你家中長輩能答應嗎?你家…可有正頭娘子?若是沒有,將來娶了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做正室,我們青瑤…算個什麼?若是做妾…那深宅大院裡的日子…公子啊,我們隻有這一個女兒,實在是…實在是怕她受委屈,怕她被人欺負啊!”柳母說著,泣不成聲。這是他們心中最深的恐懼,也是他們堅決反對的根本原因。
朱常洛靜靜聽著,心中了然,更添敬重。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坦誠地看著二老,聲音沉穩而真摯:
“伯父,伯母,晚輩今日前來,就是要向二老剖明心跡,解二老心中之憂。”
“首先,關於家中長輩。”朱常洛斟酌著措辭,“家父…在朝為官,家母亦是賢良淑德之人。二老雖對晚輩期許甚高,但並非不通情理、隻看門第之輩。晚輩已向家中稟明心意,此生非青瑤不娶!家父家母雖初有疑慮,但聽聞青瑤品性純良,堅韌孝悌,更在晚輩危難之時以智慧相助,已大為動容。家母出身與貴府比之,隻低不高,她曾言:‘娶妻娶賢,品性貴重遠勝門楣虛名。’家父亦道:‘若此女真如你所言,乃賢德堅韌之人,當為我良家佳婦。’我家傳世百年,初祖更是將‘不拘處所,務求淑德良家’寫入家訓,告誡子孫。”所說雖半真半假,卻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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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朱常洛語氣更加鄭重,“關於名分!晚輩在此,以性命、以祖宗、以畢生前程起誓:某此生,絕不負柳青瑤!我要娶她,是明媒正娶、三書六禮、告祭祖宗的結發正妻!是我唯一的妻子!若違此誓,天地不容,人神共棄!”他的誓言鏗鏘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目光清澈坦蕩。
“最後,”他放緩語氣,帶著懇求,“關於青瑤是否會受委屈。伯父伯母的擔憂,晚輩感同身受。正因如此,晚輩才更要給她一個堂堂正正、受人尊敬的身份!我家中雖有些產業,但規矩並非外界傳言那般森嚴可怖。晚輩更會竭儘全力,護她周全,敬她愛她,不讓她受半分委屈。青瑤的堅韌聰慧,足以應對任何挑戰。二老請看,”他指向院門方向,“那些守衛,並非監視,而是晚輩派來保護青瑤、保護二老安全的。隻要有我在一日,就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傷害柳家分毫!”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懇求:“伯父,伯母,晚輩深知門第之見如山。但情之所鐘,金石為開。晚輩對青瑤之心,天地可鑒!懇請二老,給晚輩一個機會,也給青瑤一個…追求幸福的機會!莫要因擔憂未來可能的‘或許’,就斬斷眼前這份真摯的情緣。若二老應允,晚輩定當用一生踐行今日之諾,讓青瑤幸福無憂,讓二老安享晚年!”
朱常洛一番話,條理清晰,句句肺腑,既解答了柳父柳母最深的憂慮,又展現了他對柳青瑤的深情與擔當,更表達了對二老的尊重與承諾。他沒有用權勢壓人,而是以情動人,以理服人。
堂屋內陷入長久的沉默。柳明義看著眼前這個氣度不凡、言辭懇切、甚至不惜以性命起誓的年輕人,再想到女兒這些日子強顏歡笑下的憔悴與悲傷,心中那道堅固的堤壩終於開始鬆動。柳母的眼淚也漸漸止住,看著朱常洛的目光中多了幾分信任和期冀。
終於,柳明義長長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擔般歎了口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釋然:“罷了…罷了…兒大不由娘,女大…也不由爹啊。黃公子…你…你待青瑤之心,老夫…信了。”他看向朱常洛,眼神複雜,“隻盼你…莫要負了她今日這番深情,莫要負了我柳家這份托付。”
“伯父放心!晚輩定當銘記於心,永不敢忘!”朱常洛心中狂喜,連忙深深一揖。
柳母擦了擦眼淚,終於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將一直攥在手裡的、朱常洛之前送的那方繡帕遞還給他:“公子…快去吧。青瑤那孩子…心裡苦啊。她在城南王員外家送豆腐,回來…該走阜成橋。”這已是默許,更是將女兒托付的暗示。
說服了柳父柳母,朱常洛心中巨石落地,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他辭彆二老,帶著王安,快步趕往那座橫跨在金水河上、他們曾數次走過的古樸石橋。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橋下河水倒映著點點燈火,波光粼粼。
當柳青瑤挎著空了的豆腐籃子,低著頭,腳步沉重地走上石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沐浴著月光,靜靜地站在橋中央,擋住了她的去路。
“青瑤。”朱常洛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失而複得的珍重。
柳青瑤渾身劇震,猛地抬頭,看到月光下那張朝思暮想又令她心碎的臉龐。她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緊緊抓住空籃子的邊緣,仿佛那是她最後的依靠,聲音帶著驚慌和強裝的疏離:“公…公子…你…你怎麼在這裡?我…我已書信言明…我們…”
“言明什麼?”朱常洛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言明你對著我送的錦盒落淚?言明你在豆腐攤前因熟客問起我而眼眶發紅?言明你拒絕了所有提親?言明你抱著幼弟泣不成聲?青瑤,這就是你所謂的‘緣分已儘’、‘前路各異’?!”
柳青瑤如遭雷擊,被他一連串的反問擊中心底最隱秘的角落,淚水瞬間決堤,壓抑多日的委屈、痛苦、思念如洪水般傾瀉而出:“你…你…”
“傻姑娘!”朱常洛不再給她逃避的機會,再次上前一步,不顧她的輕微掙紮,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與承諾,帶著剛剛獲得許可的底氣:“看著我!你爹娘…我都見過了!”
柳青瑤的哭聲戛然而止,震驚無比地看著他。
“我都知道了!知道伯父伯母的擔憂,知道你心裡的苦!”朱常洛緊緊握著她的手,傳遞著溫暖和力量,“我跟他們說了!說了我的決心,說了我的承諾!我要娶你,是唯一的妻!我家中的長輩,也認可你的品性!伯父伯母…他們…他們答應了!他們讓我來找你!”他快速而清晰地將結果告訴她。
柳青瑤徹底懵了,巨大的震驚讓她忘記了哭泣,隻是呆呆地看著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娘…他們…答應了?”
“是!他們答應了!”朱常洛用力點頭,眼中是化不開的柔情和心疼,“青瑤,彆再推開我,彆再獨自承受這份相思之苦。把你的擔憂,你的害怕,都交給我。讓我與你一起麵對,讓我用一生去證明,你的選擇沒有錯!好不好?”他伸出手,極其輕柔地拭去她臉上洶湧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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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古老的石橋上,將相擁的兩人身影溫柔籠罩。柳青瑤心中的堅冰、所有的顧慮、強裝的堅強,在父母許可的震撼和朱常洛熾熱堅定的誓言下,轟然倒塌,徹底融化。巨大的幸福和失而複得的狂喜瞬間淹沒了她。她再也抑製不住,撲進朱常洛溫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仿佛要將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思念和不安都宣泄出來,泣不成聲。
“我…我怕…我怕連累你…我怕配不上…”她在他懷中哽咽著,終於說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懼。
“不怕。”朱常洛緊緊擁著她,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嗅著她發間淡淡的皂角清香,聲音溫柔而堅定,帶著撫平一切的力量,“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你很好,好到讓我覺得能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門第算什麼?在我心裡,你比所有的名門貴女都珍貴萬倍!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給你一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未來!一個…你配得上、也值得擁有的驚喜!”他再次用“驚喜”搪塞了身份的終極謎底,但此刻的柳青瑤,沉浸在父母應允的巨大幸福和對他無條件的信任依賴中,已不再追問,隻是在他懷中用力點頭,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
石橋靜默,流水潺潺,見證著這對曆經波折的戀人,在皎潔的月光下緊緊相擁,所有的誤會、擔憂、痛苦都在相擁的溫暖和無聲的淚水中煙消雲散。情絲百轉,終是月明。心結已解,情定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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