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酷寒達到了頂點,仿佛連空氣都要被凍裂。在一處背風的雪穀深處,最後的絕望時刻降臨了。
皇太極身邊,隻剩下最後七八個忠誠的親衛,個個帶傷,饑寒交迫,幾乎失去了人形。他們被吳三桂的騎兵巡邏隊發現,且戰且退,最終被逼入了這處絕地。穀口已被聞訊趕來的新編營獵殺小隊死死封住。
沒有勸降,沒有喊話。回應他們的,是一陣精準而冷酷的箭雨和幾聲短促的火銃射擊。最後的親衛們用身體護住皇太極,接連倒下在潔白的雪地上,綻開刺目的猩紅。
皇太極拄著刀,搖搖晃晃地站在雪地中央,大口喘著粗氣,白霧瞬間凝結在他的睫毛和胡須上。他看著周圍逐漸逼近的、穿著白色偽裝的新編營士卒,那些麵孔中,甚至有幾張依稀熟悉的女真麵孔,此刻卻帶著冰冷的殺意。
曹文詔在親兵簇擁下,出現在穀口高處,玄色的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目光複雜地看著下麵那個窮途末路的梟雄之後。
皇太極仰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出一聲嘶啞至極、意味難明的大笑,笑聲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充滿了無儘的悲涼與嘲諷。
“阿瑪……你看見了嗎……這就是……這就是你想要的……”他喃喃自語,聲音低不可聞。
下一刻,他猛地舉起手中的彎刀,卻不是衝向敵人,而是毫不猶豫地橫向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噴濺,染紅了腳下的白雪。他的身體重重倒下,雙目圓睜,望著遼東陰沉的天穹,似乎仍帶著無儘的不甘與疑問。
曾經攪動遼東風雲、給大明帶來無數噩夢的後金政權,其最後一位核心人物,以這種決絕的方式,在荒蕪的雪穀中,黯然落幕。
消息傳回沈陽經略府,熊廷弼久久沉默,最終長歎一聲,下令厚葬皇太極,並將其首級函送京師。遼東最大的隱患終於消除,但熊廷弼和曹文詔都清楚,這片土地經曆的創傷太深,女真問題的根源並未完全解決。安撫、重建、融合,以及防範更北方可能出現的新的威脅,將是更加漫長而艱巨的任務。新編營在經曆了血與火的淬煉後,也將承擔起新的使命。遼左大地,在慘烈的終結之後,終於迎來了一絲真正和平的曙光,儘管這曙光之下,依舊埋藏著曆史的伏筆。
春風拂過江南,帶來了暖意,也帶來了更加激烈的交鋒。
孫傳庭以鐵腕和精準策略頂住了朝廷質詢,新政得以繼續強力推進。這一日,他照例前往常州府武進縣巡查嘉禾推廣情況。車隊行至縣衙外,卻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數百名衣著樸素的農夫、工匠、小販,自發地聚集在道路兩旁,無人組織,無人喧嘩。當孫傳庭的轎子出現時,他們默默地讓開道路,然後,幾位須發花白的老者,顫巍巍地捧著一把巨大的、由無數小塊布片縫製而成的“萬民傘”,跪倒在轎前。
“青天大老爺啊!”為首的老農淚流滿麵,聲音哽咽,“小老兒家原有薄田十畝,往年丁銀雜役壓得喘不過氣,去歲攤丁入畝,田畝清查明白,丁銀固定,日子總算有了盼頭!這傘上的每一塊布,都是我們這些得了實惠的窮苦人家湊的,針腳不好,您彆嫌棄……我們謝您的大恩大德啊!”
“是啊,大人!一條鞭法好!少了層層盤剝!”“番薯救了我全家性命啊!”人群紛紛跪下,訴說著新政帶來的細微卻真實的改變。
孫傳庭連忙下轎,扶起老者,看著那把沉重無比的“萬民傘”,上麵密密麻麻的布片,粗糙卻真摯,仿佛能感受到無數百姓的溫度和期盼。他素來沉靜的臉上,也不禁動容,眼眶微濕。範仲淹“先憂後樂”的魂魄在他胸中激蕩。這一刻,一年來的所有艱辛、委屈、非議,似乎都得到了補償。
然而,就在這感人的場景發生的同時,幾匹快馬正帶著雪片般的彈章,飛馳向北京。彈章來自南京都察院的幾位禦史,以及幾位致仕回鄉的朝廷大員。他們不再直接攻擊新政本身,而是迂回進擊,彈劾孫傳庭“邀買人心,勾結鄉愚,意圖不軌”、“苛虐士紳,縱容胥吏,敗壞綱常”、“所謂萬民傘,實為脅迫民意,欺君罔上之道具!”
“萬民傘”與“彈章”,代表了江南冰火兩重天的現實。新政的實惠確實落到了底層百姓手中,贏得了民心;但也徹底激怒了利益受損的士紳階層,引發了他們最猛烈、最陰險的反撲。這場較量,從政策層麵,上升到了政治攻擊和人心爭奪的更高維度。孫傳庭和他代表的新政,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料羅灣的失利和神秘艦隊的威脅,像兩把枷鎖,牢牢套住了鄭芝龍。他與荷蘭人的“合作”迅速升溫。勃爾格“慷慨”地提供了數門先進的艦炮和幾名造船工匠,幫助他加固現有戰艦。
得到增強的鄭芝龍,如同注入強心劑的困獸,展開了更加瘋狂的報複和擴張。他不再區分目標,對所有未能繳納巨額“報水”的船隻,無論是中國商船、東南亞帆船,還是偶爾出現的歐洲商船,一律發動無差彆攻擊,試圖用絕對的恐怖來重新確立自己的霸權,並向那支神秘艦隊挑釁,逼其現身。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東南海疆的血色更加濃重。然而,在這瘋狂的表麵之下,勃爾格真正的毒計正在悄然實施。
通過“援助”,荷蘭人不僅賺取了巨額軍火利潤,更借此機會,將觸角深深嵌入鄭芝龍集團的內部。那些派出的工匠,既是技術指導,也是情報收集者;出售的火炮,其彈藥供應卻掌握在荷蘭人手中,形成了另一種控製。
更重要的是,勃爾格開始暗中接觸那些深受鄭芝龍壓榨、苦不堪言的沿海海商和地方豪強。他拋出了一個極具誘惑力的方案:由東印度公司提供“保護”,組建一支“聯合商會艦隊”,對抗鄭芝龍和任何“破壞海上秩序”的力量自然包括那支神秘艦隊),承諾將製定“公平”的貿易規則,收取“合理”的保護費。
一部分對鄭芝龍徹底失望、又對明朝官府缺乏信用的海商,在巨大的生存壓力和荷蘭人描繪的“秩序”藍圖下,開始暗中與勃爾格接觸。鄭芝龍賴以起家的海上聯盟,正在從內部被悄然腐蝕、分化。
鄭芝龍沉浸在武力增強的虛假安全感中,揮舞著沾滿鮮血的屠刀,卻不知勃爾格正在他腳下抽走最後一塊磚石。他的瘋狂,正在加速自己的孤立和毀滅,也為荷蘭人火中取栗、攫取東南海權創造著最佳條件。
文華殿內,氣氛莊重。朱由檢、小石頭、李自成、張獻忠四人,經曆了一年多的觀政、實踐、爭吵與磨合,迎來了朱常洛的最終考較。
沒有試卷,隻有朱常洛平靜的提問。“遼東雖定,女真之患根除否?若否,何以長治久安?”“江南新政,利弊幾何?下一步當如何?”“海疆不靖,鄭芝龍、西夷、神秘艦隊,剿撫之間,如何權衡?”“國用不足,開源節流,何以著手?”
問題宏大而尖銳,直指帝國麵臨的核心難題。
四人依次回答,已褪去了大半稚氣。朱由檢引經據典,強調製度、教化、重建衛所屯田,主張對女真分而治之,對海疆暫以撫慰鄭芝龍為主,集中財力整頓內政。小石頭則立足於強軍,主張在遼東保持高壓,編練更多新軍,對海疆則主張大力發展水師,尋機與鄭芝龍和西夷決戰,打出太平。李自成著眼於民心,認為遼東當重在安撫歸化,給予生路;江南新政宜穩不宜急,防止士紳反彈過劇;海疆問題根源在於海禁,應開海貿以安民生,消弭海盜土壤。張獻忠則依舊詭譎,提出以蒙古製女真,以海商製海商,甚至提議效仿漢武帝實行“算緡告緡”,掠奪豪商財富以充國用。
他們的答案依舊帶著強烈的個人烙印,但已不再是空中樓閣,有了更多基於實踐的思考和數據支撐,甚至開始嘗試提出具體的操作步驟。
朱常洛靜靜地聽著,不置可否。待四人說完,他沉默片刻,方才緩緩開口:“爾等所言,皆有可取,亦皆有偏頗。治國如同駕舟,需知風向水流,需調八方之帆,偏執一端,必有傾覆之危。”“女真之事,非止刀兵,更在人心;江南之政,非止賦稅,更在均衡;海疆之略,非止戰艦,更在秩序;國用之基,非止搜刮,更在生養。”“望爾等記住,爾等眼中,既要有萬裡江山,也要有一草一木;既要有雷霆手段,也要有菩薩心腸。將來無論身處何位,執掌何事,需持公心,衡利弊,知進退。”
這並非一次決定命運的考試,而是一次總結與點撥。四人躬身受教,心中波瀾起伏,深知真正的考驗,永遠在宮牆之外,在紛繁複雜的現實之中。
海灣基地,風平浪靜之下,是緊繃到極致的戰備氣氛。
王承恩站在巨大的海圖前,上麵標注著鄭芝龍艦隊近期的瘋狂行徑、荷蘭人暗中活動的跡象、以及那支“聯合商會艦隊”的雛形。探子送回的情報越來越清晰,勃爾格的陰謀和鄭芝龍的末日,他已了然於胸。
他手中拿著那份早已寫好的、詳儘的《整飭海防條陳》,但卻遲遲沒有發出。時機稍縱即逝,若等待朝廷爭論出結果,恐怕東南海疆早已徹底糜爛,荷蘭人已然坐大。
“公公,第二艦、第三艦已完成海試,可堪一戰!”胡八一前來稟報,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經過日夜趕工和改進,又有兩艘戰力接近試驗艦的新艦加入了序列。
王承恩目光從海圖上抬起,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趁鄭芝龍未被荷蘭人完全掏空、趁那所謂“聯合商會”尚未成型之際,果斷出擊,打破僵局!
“傳令!”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第一、第二、第三艦,即刻做好出戰準備,配足彈藥給養。”“通知我們暗中聯絡的那些備受鄭芝龍壓迫的海商,按計劃行事。”“將鄭芝龍與荷蘭人近期勾結、以及其屠戮商船、攻擊疑似官船料羅灣)之罪證,整理成文,抄送福建、浙江巡撫衙門及北京陛下禦前。”
他決定不再隱藏!要以這支初具規模的力量,扯起大明旗號,以雷霆萬鈞之勢,掃蕩海疆!這不再是試探性的偷襲,而是正式的、宣告大明海軍重生的亮相之戰!
“目標,”王承恩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海圖上鄭芝龍艦隊一處常去的補給錨地,“這裡!此戰,不僅要勝,更要打出我大明水師的軍威!要讓天下人知道,這海疆,終究是大明的海疆!所有魑魅魍魎,皆當滌蕩!”
龍,結束了潛藏,終於要發出震驚寰宇的吟嘯,衝向波濤洶湧的戰場。
喜歡朕聽說,你們叫我大明一月皇帝?請大家收藏:()朕聽說,你們叫我大明一月皇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