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客棧閒居待佳音縣衙秉筆定案首
縣試結束後的幾日,清河縣城的熱鬨並未立刻散去,反而因等待放榜而平添了幾分焦灼與期待。但對於住在“清源客棧”的陳彥一行人而言,日子卻過得相對平靜,甚至有些悠閒。
趙文淵先生似乎早已將考試之事放下,每日裡多半時間仍是坐在客棧大堂靠窗的位置,慢條斯理地品著清茶,時而翻閱隨身帶來的書卷,時而望著窗外街景出神,氣定神閒,仿佛一切儘在掌握。那份從容,無形中也感染了身邊的弟子。
陳彥深知,考試已畢,結果非人力所能強求,焦慮無益。他便將心思轉向了日常的功課和武藝練習上。每日清晨,他依舊和石頭在客棧後院尋一處僻靜角落,練習清塵道長傳授的樁功、拳法和劍術。晨光熹微中,少年身影閃轉騰挪,拳風呼嘯,劍光閃爍,汗水浸濕衣襟,卻也驅散了等待的煩悶,讓身心保持著活力。
起初,趙修遠隻是在一旁好奇地觀看,覺得師弟和石頭練武的樣子頗為有趣。但看著看著,尤其是見到陳彥那套靈動而蘊含力量的劍法時,他也不由得心癢難耐。一日,他終於忍不住,也湊上前去,學著陳彥的樣子比劃起來,口中還念念有詞:“嘿!哈!看我的‘破軍拳’……哎喲!”動作生疏滑稽,差點把自己絆倒,引得陳彥和石頭忍俊不禁。
“師兄,這拳法不是這麼打的。”陳彥笑著上前,耐心地糾正他的姿勢,“腰要沉,馬步要穩,發力要從腳跟起……”
趙修遠雖然練得滿頭大汗,姿勢也依舊彆扭,卻興致勃勃,樂此不疲。對他而言,這既是一種新鮮的體驗,也是一種排解等待焦慮的方式。趙文淵偶爾瞥見後院中三個少年雖趙修遠年紀稍長,但心性仍似少年)認真又略帶嬉鬨的練武場景,嘴角也會微微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並未出言阻止。勞逸結合,張弛有度,本是正理。
而三叔陳延嶽,在考試結束的第二天,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和急於與家人分享好消息的迫切,向趙先生和陳彥告辭,匆匆趕回了陳家溝。他要把趙先生那句“通過應無大礙”的肯定判斷,第一時間告訴望眼欲穿的父母兄嫂,讓全家人都先吃下一顆定心丸。
注:古代科舉放榜需要時間,期間考生多在原地等待,家人則往往先行返回,此為常見情況。)
與客棧內的這份清閒淡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清河縣衙內此刻的緊張與忙碌。
縣試結束當日,所有試卷便被立即密封糊名將考生姓名、籍貫等信息用紙糊住),由專人收管。翌日,在縣令周文正的親自監督下,閱卷工作便在縣學的一處嚴密廳堂內緊張地展開了。
十餘名被臨時征調來的、素有文名且品行端正的縣學教諭、訓導以及告老或在籍的資深秀才,分坐於長案兩側。案上堆滿了厚厚的試卷,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肅穆之氣。周縣令端坐主位,雖不直接批閱每一份試卷,但會隨時抽查,並最終裁定爭議和名次。
閱卷過程極其嚴謹。先是初步篩選,剔除明顯違式如汙卷、錯漏過多、未完成等)的試卷。然後進入分房批閱階段,每位閱卷官負責一部分試卷,用青筆批閱,寫出評語,評定等級如圈、尖、點、直,代表優、良、中、差)。對於難以決斷或疑似優秀的試卷,則會互相傳閱,共同評議。
廳堂內,隻聞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偶爾的低聲討論聲,以及閱卷官們或讚歎、或搖頭、或蹙眉的神情。
一位年約五旬的老教諭拿起一份試卷,先是快速瀏覽帖經墨義,點了點頭:“嗯,基礎紮實,無一錯漏。”接著看經義題,他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喃喃道:“‘民為貴’……破題精準,直指核心。引《書》雲‘民惟邦本’,論《左傳》‘聽於民’,再析君民關係,層層遞進,最後以史為鑒,收束有力……文氣貫通,理據充分,難得的是,不過分藻飾,言之有物。好!好文章!”他忍不住在卷麵上畫了三個濃圈代表極優),並寫下“理明辭達,根柢深厚”的評語。
另一邊,一位訓導則對著一份試卷連連搖頭,哭笑不得:“這……這寫的都是什麼?‘學而時習之’,下文默成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倒也沾邊……可這墨義,‘和而不同’解為‘君子和氣,小人不同’?簡直狗屁不通!經義更是東拉西扯,不知所雲!”他歎了口氣,用筆在上麵畫了個直代表差),批了“文理不通”四字。
當閱卷進行到詩賦部分時,那位老教諭再次被一份試卷吸引。他輕聲吟哦著上麵的詩句:
“離群驚節物,獨坐念音塵。
風竹聲疑語,霜月影故人。
山深驛路遠,秋老雁書頻。
何當共樽酒,細論杏園春。”
吟罷,他撫掌輕歎:“妙啊!秋夜懷友,情景交融。‘風竹聲疑語,霜月影故人’,聯想新奇,對仗工巧,將思念之情具象化,意境幽遠。尾聯‘共樽酒’、‘論杏園’,既盼重逢,又寄予前程,情懷真摯,格調不俗!限‘真’韻而毫無湊韻之感,難得!此子詩才,不凡!”他再次毫不猶豫地畫上圈,批注:“情真意切,格高韻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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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數日緊張的批閱、複核、交叉審閱,所有試卷的初步等第終於評定完畢。閱卷官們將其中最優秀的數十份試卷篩選出來,呈送給縣令周文正做最後裁定,尤其是要確定本次縣試的“案首”第一名)。
周縣令端坐案前,神情嚴肅,一份一份地仔細審閱著這些被列為“圈”等的優秀試卷。他看得非常仔細,時而點頭,時而沉思。當看到那份經義題被評為“理明辭達”、詩賦被評為“格高韻遠”的試卷時,他停留的時間格外長。他將經義部分反複看了兩遍,又低聲將那首《秋夜懷友》吟誦了數遍,眼中讚賞之色越來越濃。
“諸位辛苦了。”周縣令放下最後一份試卷,環視在場的閱卷官,“今科縣試,佳作頻出,可見我清河文風日盛,諸位功不可沒。關於案首之選,諸位有何高見?”
幾位閱卷官紛紛發言,各抒己見,有推崇另一份經義更為宏博、引證更為繁富的試卷的,也有讚賞某份策問寫得特彆切中時弊的。但那位老教諭則力薦那份經義紮實、詩賦出眾的試卷:“縣尊明鑒,案首之選,當重其綜合才學與潛力。此卷經義,立論正大,論述嚴謹,根基穩固;其詩賦,情韻兼勝,靈氣逼人。二者兼備,尤為難得。且觀其文風,沉穩中見鋒芒,老練而不失朝氣,假以時日,必非池中之物。”
周縣令微微頷首,他心中其實也已傾向於這份試卷。他想起報名時見過的那個沉穩聰慧的少年陳彥,又想起他獻方助役的往事,再結合眼前這份文采斐然、理趣盎然的答卷,心中已有決斷。
“本官亦以為此卷最佳。”周縣令最終拍板,“經義乃根本,詩賦見性情。此卷根基紮實,文采斐然,情理兼備,可為案首。其餘諸卷,依諸公所評等第,依次排定名次。”
“謹遵縣尊鈞旨!”眾閱卷官齊聲應道。
案首既定,接下來便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拆封糊名,填寫正榜!書吏們小心翼翼地將糊名紙揭開,當揭開那份被定為案首的試卷時,負責唱名的書吏聲音不禁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驚訝和興奮:
“甲辰年清河縣試案首——陳家溝,陳彥!”
名字一出,幾位參與閱卷的教諭、訓導麵麵相覷,既覺意外,又覺在情理之中。他們中有人聽說過這個“神童”的名聲,但親眼見到其文采得到縣尊如此肯定,仍不免感慨。
“原來是他!難怪……”
“年僅十一歲的案首!了不得!”
周縣令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撫須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將此榜文妥善謄寫,三日後,準時張榜公布!”
縣衙內的忙碌與決策,客棧內的陳彥自然一無所知。他依舊每日讀書、練武,與師兄、石頭說笑,平靜地等待著命運的宣判。然而,一股暗流已然在清河縣士林之中悄然湧動,關於今年案首可能花落一位年僅十一歲的神童之傳聞,已開始不脛而走。
第七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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