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歸鄉路定浙江約頑弟心結兄長解
嶽麓書院的結業大考塵埃落定,離彆的愁緒也隨著各自啟程而漸漸沉澱。陳彥、趙修遠、柳雲卿三人在長沙府碼頭作彆,互道珍重,約定書信常通。
“彥弟,此番回鄉,稍作休整,便要準備秋闈了。你自然是回浙江參加鄉試吧?”趙修遠問道,他自家在浙江根基深厚,自然選擇回原籍應試。
陳彥點點頭,神色沉穩:“是的,師兄。浙江乃文教重地,人才輩出,在此應試,正可檢驗所學,與家鄉才俊切磋,亦是快事。況且,離家近些,也方便照應。”他深知湖廣競爭同樣激烈,但作為浙江學子,返鄉應試亦是本分,且能省去長途跋涉之苦,利於靜心備考。
柳雲卿接口道:“雲卿也打算回原籍應試,雖家中助力有限,但也想儘力一搏。”他的家鄉在浙江另一府,雖與陳彥、趙修遠不同府,但同屬浙江行省。
陳彥看向二人,鄭重道:“既如此,我們便約定,各自回鄉安頓一月,處理瑣事。一個月後,即七月初十,我們依舊在此碼頭彙合,一同前往省城臨安府備考,如何?”
“好!一言為定!”趙修遠和柳雲卿齊聲應道。同赴省城,彼此有個照應,又能相互砥礪學問,自然是好事。
計議已定,三人再次互道保重,各自登上了歸家的客船。
船行迅速,歸心似箭。不過數日,陳彥便再次踏上了清河縣的土地。相較於上次歲末歸家的熱鬨,此次初夏歸來,更多了幾分寧靜與急切。他沒有過多停留縣城,婉拒了趙修遠家的接風宴請,帶著石頭,雇了輛馬車,徑直朝著陳家溝的方向駛去。
馬車駛過熟悉的田埂,遠遠望見村口那棵老槐樹鬱鬱蔥蔥,陳家翻修一新的青磚院牆在綠樹掩映下格外醒目。空氣中彌漫著麥子即將成熟的清香和泥土的氣息,一切都透著夏日鄉村的安寧與生機。
馬車剛到院門口,還沒停穩,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喧鬨聲,夾雜著一個中年男子氣急敗壞的吼叫和一個少年稚嫩的哭喊聲。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讓你去上學堂,你倒好,給我趴在桌子上流哈喇子!先生都找上門來了,老子的臉都讓你丟儘了!”
“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哇——!”
緊接著是祖母焦急的勸阻聲:“延嶽!你輕點!彆嚇著孩子!”
母親的聲音也帶著無奈:“鬆兒,快給你爹認個錯!”
陳彥心中一緊,連忙跳下馬車,快步走進院子。隻見院子裡,二叔陳延嶽的兒子、自己的堂弟陳鬆正狼狽地繞著院中的石磨狂奔,臉上掛著淚痕,衣服上沾滿了塵土。二叔陳延嶽手裡攥著一根細柴棍,氣得滿臉通紅,在後麵緊追不舍,嘴裡不住地罵著。祖父陳滿倉站在堂屋門口,皺著眉頭抽煙,沒有作聲。祖母和母親則一臉擔憂地跟在後麵,想攔又不敢硬攔。二嬸因為懷著身孕,被勸在屋裡休息,但也能聽到她焦急的聲音。
“二叔!這是怎麼了?”陳彥趕緊上前,攔在了陳延嶽和陳鬆中間。
陳延嶽見大侄子突然回來,愣了一下,舉著的柴棍放了下來,但怒氣未消,指著躲在陳彥身後、緊緊抓著哥哥衣角的陳鬆罵道:“彥兒你回來了正好!你看看你這個好弟弟!整天就知道調皮搗蛋,一讓他讀書就跟要了他命似的!今天學堂的周先生親自來了,說這小子連續三天在課堂上睡大覺,叫都叫不醒!我這老臉往哪擱!我們老陳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個不愛讀書的種!”
陳鬆見到大哥,如同見到了救星,哭得更委屈了,抽噎著說:“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些字……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們……一看書我就頭暈想睡覺……”
陳彥看著堂弟嚇得慘白的小臉和二叔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他先安撫二叔:“二叔,您先消消氣,為這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鬆兒還小,貪玩也是常情,慢慢教就是了。”說著,他給母親使了個眼色,張桂娘會意,連忙上前拉走了猶自氣憤的陳延嶽,低聲勸慰著。祖母也趕緊把陳鬆拉到身邊,替他拍打身上的塵土,心疼地念叨著。
陳彥又看向祖父,陳滿倉歎了口氣,對陳彥搖搖頭:“彥兒,你弟弟這書,怕是真讀不進去了。強按牛頭不喝水,罷了。”
安撫好大人,陳彥這才蹲下身,平視著還在抽泣的陳鬆,語氣溫和地問道:“鬆兒,告訴大哥,你真的那麼討厭讀書嗎?”
陳鬆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大哥溫和的目光,不像爹爹那樣凶,膽子也大了一些,小聲嘟囔道:“也……也不是討厭……就是……就是坐不住。先生講的之乎者也,我聽不懂……那些字密密麻麻的,看得我眼暈……我喜歡在外麵跑,看蟲子打架,幫爺爺喂馬,哪怕是跟著石頭哥練拳都比坐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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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彥耐心地聽著,沒有打斷他。他從堂弟的話語和眼神中,看到的不是頑劣,而是一種對抽象文字和禁錮課堂的本能排斥,以及對鮮活、具體事物的天然親近。
“所以,你不是故意氣二叔二嬸,也不是不想學好,隻是覺得讀書這條路,不適合你,對嗎?”陳彥輕聲引導。
陳鬆用力點頭,眼淚又湧了出來:“嗯!大哥,我是不是很沒用?給家裡丟臉了……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努力想聽懂了,就是聽不懂嘛……”
陳彥心中了然。他沉吟片刻,對陳鬆說:“鬆兒,既然你覺得讀書坐不住,大哥也不逼你。但你要明白,無論做什麼,都不容易。這樣吧,明天開始,你跟著爺爺和大伯下地乾活幾天,看看種地是不是比讀書輕鬆。”
第二天,陳彥真的讓陳鬆換上了短打衣衫,跟著祖父和陳延峰去了麥田。初夏的日頭已經有些毒辣,陳鬆起初還覺得新鮮,但沒過多久,彎腰除草、搬運農具的辛苦就讓他叫苦不迭,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皮膚也曬得發紅。晚上吃飯時,連筷子都拿不穩了。
陳彥看著癱在椅子上的堂弟,問道:“鬆兒,種地辛苦嗎?”
陳鬆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辛苦……太辛苦了,大哥。”
“那你覺得,是種地辛苦,還是坐著讀書辛苦?”
陳鬆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都……都辛苦……但種地更累身子……”
陳彥趁勢引導:“你看,世上沒有輕鬆的事。讀書固然要費腦子,但若能明事理,知古今,將來或許能找到更輕鬆些、也能讓家人過得更好的法子。比如,懂得水利,可以更好地灌溉田地;懂得算學,可以更清楚收支;懂得道理,可以更好地與人交往。讀書不是為了死記硬背,是為了讓你將來有更多的選擇,明白嗎?”
陳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對讀書依然提不起太大興趣,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全然排斥,也隱約明白了大哥的苦心——讀書是一種工具,一種可能改變命運的工具。
陳彥也沒有強求他立刻轉變,隻是對二叔陳延嶽說:“二叔,鬆兒還小,性子未定。既然他坐不住書齋,強逼反而適得其反。不如先讓他跟著您學學製作肥皂,或者跟著爺爺種種地,乾些他感興趣的實在活計。或許在實踐中,他反而能體會到知識的用處,將來再引導他讀書明理,或許事半功倍。讀書未必要精深,但識文斷字、明白基本事理,總是有益的。”
陳延嶽見兒子經過一天勞作確實蔫了不少,又聽了陳彥入情入理的話,怒氣消了大半,歎口氣道:“彥兒你說得在理。罷了,就先依你,讓他跟著我打打下手吧。總不能真成了睜眼瞎。”
祖父陳滿倉也點頭讚同:“循序漸進也好。咱們陳家,能出彥兒這樣的讀書種子是福氣,鬆兒能踏實本分,學好手藝,把日子過好,也是出息。”
一場家庭風波,在陳彥的巧妙調解和務實建議下,終於平息。陳鬆雖然對讀書還是興致缺缺,但至少不再恐懼和抗拒,也對即將跟著父親學手藝有了些期待。
傍晚,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晚飯,氣氛融洽。陳彥說起了自己即將前往省城武昌參加鄉試的決定,以及和趙修遠、柳雲卿的約定。家人雖然對鄉試的激烈競爭有所了解,但出於對陳彥絕對的信任和支持,都紛紛表示讚同,囑咐他安心備考,家裡一切不用惦記。
飯後,陳彥看著疲憊但安靜的陳鬆,心中暗想,每個人的路都不同,強求不得。對於堂弟,或許先讓他在實踐中成長,比硬塞書本知識更為有效。未來的路,還需要他自己去摸索。
夜色漸深,陳家溝恢複了寧靜。陳彥知道,這次回家,不僅是為了團聚和備考,更是為堂弟解開了一個心結,為他的人生提供了另一種可能。而他自己,也將在短暫的休整後,奔赴人生中又一個重要的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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