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映著田義猙獰麵容,他攥緊密報指節發白:“徐海敗了?雙嶼丟了?”
幕僚顫聲:“剛接飛鴿傳書,明軍夜襲西崖,烽火台頃刻易主。王守敬主力趁亂強攻東港,我軍……全軍覆沒。”
“廢物!”田義掀翻案幾,“本公養他十年,竟守不住一座島!”他突然揪住幕僚衣襟,“馮公公那邊可有消息?”
“司禮監傳出風聲,說皇上要……要徹查通倭案。”
田義瞳孔驟縮,猛地推開幕僚:“備船!今夜就從燕子磯離京!”
親兵統領急入:“公公,各城門已被兵部接管,我們的人都被繳械了!”
窗外忽然火光衝天,殺聲四起。田義踉蹌撲到窗邊,隻見府邸已被重兵團團圍住。南京兵部侍郎執火把立於陣前,聲震屋瓦:
“田義通倭謀逆,罪證確鑿!皇上有旨,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沈滄瀾抹去刀鋒血跡,踏過滿地狼藉。趙鐵疾步來報:“大人,清點完畢。殲敵六百,俘獲二百,繳獲戰船二十八艘。隻是……”他壓低聲音,“徐海帶著十餘親信乘快船往東逃了。”
“追!”沈滄瀾斬釘截鐵,“他必是去投奔平戶島的倭寇大營。傳令水師即刻揚帆,絕不能讓他與倭寇合流!”
王守敬拄劍而立,望著海麵漂浮的殘骸:“這一仗打得好!本督即刻上奏為你請功。不過……”他目光轉向西邊,“南京那邊,該收網了。”
朱翊鈞將戰報擲於禦案,冷笑:“雙嶼大捷?王守敬倒是會挑時候報喜。”他睨向跪地的張宏,“馮保今日進食多少?”
張宏叩首:“回皇爺,馮保絕食三日了,今早嘔血不止。太醫說……怕是熬不過今夜。”
“讓他熬著。”朱翊鈞漠然轉身,“傳朕口諭:南京守備田義畏罪自儘,其黨羽三百二十七人悉數下詔獄。司禮監掌印馮保既病重難愈,著即革去所有職司,移居浣衣局休養。”
張惟賢躬身:“皇上,馮保在各地尚有餘黨……”
“朕知道。”朱翊鈞指尖劃過疆域圖,“所以才要快刀斬亂麻。著你總領錦衣衛,三月內肅清馮保黨羽。另,擢升王守敬為南京兵部尚書,總攬東南軍務。”
他忽然凝視張惟賢:“沈滄瀾此番又立奇功,你以為該如何封賞?”
張惟賢垂首:“年輕將領不宜擢升過速。臣以為可授其浙江都指揮同知,仍隨王尚書剿倭。”
“準。”朱翊鈞望向殿外漸亮的天光,“待東南倭患平定,朕要親眼見見這個沈滄瀾。”
狂風卷起巨浪,三艘明軍戰船死死咬住前方倭船。沈滄瀾立在船頭,任海水潑濕戰袍。
“大人!”舵手指著遠處黑點,“前麵就是倭寇盤踞的龜山島!”
沈滄瀾眯起眼睛:“徐海想引我們進埋伏圈。”他突然喝令,“轉舵往南,搶占上風位!”
趙鐵急道:“大人,這樣會跟丟……”
“他逃不了。”沈滄瀾取過強弓,“傳令各艦準備火攻。”
箭矢裹著油布點燃,如流星劃破海麵。倭船帆篷轟然起火,徐海狼狽躍入小艇。明軍戰船趁機合圍,箭雨籠罩海麵。
“停箭!”沈滄瀾擺手,“本將要活口。”
王守敬親自到碼頭相迎,見沈滄瀾押著捆成粽子的徐海下船,撫掌大笑:“好!生擒此獠,東南倭患可平矣!”
當夜慶功宴上,王守敬舉杯道:“此番大捷,當奏請皇上在雙嶼設衛所,永絕後患。至於徐海……”他看向沈滄瀾,“你意如何處置?”
沈滄瀾沉聲:“當押送京師,明正典刑。另其麾下被俘倭寇,可充作苦役修築海防。”
“善!”王守敬頷首,“還有一事。南京兵部來函,說田義雖死,其暗中經營的海商網絡尚未根除。這些人與倭寇往來密切,需得連根拔起。”
沈滄瀾取出本賬冊:“此戰繳獲徐海與各地海商往來密賬,涉及江浙閩粵四省四十七家商號。請製台過目。”
王守敬翻閱賬冊,臉色漸沉:“竟有這麼多朝中官員牽涉其中……”他合上賬冊,“此事須從長計議。你先往福建巡查海防,待京中旨意到了再行動作。”
馮保蜷縮在浣衣局破榻上,聽見門外錦衣衛鐵甲鏗鏘。
“馮保接旨——”張惟賢推門而入,展開黃綾,“司禮監掌印馮保,結黨營私,通倭禍國,罪證確鑿。姑念其侍奉三朝,賜白綾自儘。其黨羽二百零九人,皆斬立決。”
馮保慘笑:“張惟賢……你終究贏了……”
“非我贏你。”張惟賢漠然擺手,“是大明容不得蛀蟲。”
白綾懸梁時,南京八百裡加急抵京。朱翊鈞閱罷奏報,對左右笑道:“這個沈滄瀾,又給朕送來份大禮。傳旨:設雙嶼衛,擢沈滄瀾為浙江都指揮同知,賜飛魚服。另著其密查通倭海商,遇緊急可先斬後奏!”
錢塘江上
沈滄瀾獨立船頭,新任官服在江風中獵獵作響。趙鐵捧著飛魚服上前:“大人,京裡賞賜到了。還有密旨,命我們暗中查辦通倭海商。”
“知道了。”沈滄瀾望向水天相接處,“傳令下去,明日啟程往泉州。告訴弟兄們,真正的硬仗……才剛剛開始。”
江霧彌漫,戰船破浪前行。東南海疆的腥風血雨,隨著這張逐漸鋪開的巨網,正悄然轉向更深不可測的暗湧。
喜歡血色白銀請大家收藏:()血色白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