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氣。”胡編輯擺擺手，神色又轉為嚴肅，“不過林小姐，你也要有心理準備。趙德明在重慶的靠山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肯定也在想辦法反撲和壓製。你現在的處境，依然是危險與機遇並存，務必萬分小心。”
“我明白。”林薇鄭重點頭。她深知，輿論隻是一把雙刃劍，能傷敵，也可能傷己。在真相大白之前，任何疏忽都可能導致功虧一簣。
送走胡編輯後，林薇沉思良久。陳布雷的關注是一個重大利好，但正如他所說，“光有文章是不夠的”。她需要給上麵提供更多的“料”，更確鑿的懷疑依據，推動調查的深入。
她回到書桌前，開始整理之前搜集到的、所有關於趙德明可疑之處的信息和邏輯分析隱去了老金、顧言笙等具體渠道），準備形成一份更加係統、更具說服力的內部參考材料。她要以沈驚鴻未婚妻和知情人的雙重身份，向那些可能主持公道的人，進行一次更直接、更理性的“陳情”。
同時，她也在心中默默祈禱：驚鴻，你在上海，一定要找到那個關鍵的證據！我們裡應外合，一定能衝破這重重黑幕！
上海，極司菲爾路76號，地下禁閉室。
黑暗與寂靜是這裡唯一的主人。柳如煙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準確感知，隻能通過送飯次數來模糊計算天數。大約……已經過去七八天了吧？
她的身體在惡劣的環境下迅速虛弱下去，傷口那日掙紮時留下的磕碰和淤青）因為得不到妥善處理而隱隱作痛，嘴唇因乾渴和缺乏維生素而開裂。但她的眼神，卻在長期的黑暗中，淬煉得愈發沉靜和銳利，如同暗夜裡的母狼。
那卷微型膠卷，依舊安然地藏在她旗袍立領的夾層裡。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也是她準備在最後時刻，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武器。
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趙德明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不可能一直這樣關著她而不做處置。要麼，他最終找到證據處決她；要麼，他失去耐心，將她秘密清除。
她必須想辦法，在最終時刻到來前，將這卷膠卷送出去！
可是，如何送？在這銅牆鐵壁的76號內部，她能信任誰？看守她的獄卒？那些人都是趙德明的心腹，或者被嚴厲警告過。
或許……隻能等待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比如，提審轉移時製造混亂？或者……
她的思緒被鐵門外傳來的、不同於往日送飯節奏的腳步聲打斷。腳步聲很重，帶著一種刻意彰顯的權威和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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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趙德明！他來了！
柳如煙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下意識地繃緊。她將藏著膠卷的那側衣領，下意識地往裡收了收，然後迅速調整表情，恢複到那種帶著疲憊、虛弱卻又隱含不屈的狀態。
鐵門上的窺孔被打開，一雙陰鷙的眼睛在外麵掃視了一圈，然後鎖定了她。
接著，鎖鏈嘩啦作響，鐵門被緩緩推開。
趙德明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逆著走廊裡昏黃的光線，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陰影。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翻湧著壓抑不住的暴戾和一絲……焦躁？
他一步步走進來，皮鞋踩在潮濕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回響。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用那種令人極度不適的目光，上下下地打量著柳如煙，仿佛在評估一件即將被銷毀的物品的價值。
“柳如煙，”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帶著冰冷的嘲諷，“在這裡麵，想清楚了嗎？”
柳如煙抬起眼，平靜地與他對視，沒有說話。
“沈驚鴻跑了。”趙德明忽然說道，緊緊盯著她的反應，“像條喪家之犬，不知道躲在哪個陰溝角落裡。你以為，他還能救你？還是以為，他手裡真有什麼能扳倒我的東西？”
柳如煙心中一震！沈驚鴻逃出去了！他還活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和希望瞬間衝遍全身，讓她幾乎要控製不住表情。但她強行壓下了這股情緒，依舊保持沉默，隻是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亮光。
她這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趙德明毒蛇般的眼睛。他臉色一沉，猛地俯下身，幾乎貼到柳如煙的臉上，惡狠狠地低吼道：“彆做夢了！他自身難保！我遲早會把他揪出來，碎屍萬段！至於你……”
他直起身，語氣變得陰森而殘忍：“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沈驚鴻交給你的東西，或者你知道的秘密，說出來。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痛快。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話裡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柳如煙看著他因憤怒和恐懼而有些扭曲的臉，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禁閉室裡顯得格外清晰而詭異。
“趙德明，”她的聲音因乾渴而沙啞，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弄，“你在害怕。”
趙德明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你害怕沈驚鴻手裡的證據，你害怕事情敗露，你害怕你背後那位日本主子保不住你！”柳如煙一字一頓，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向他最脆弱的地方，“你想要東西？可以……除非，你讓山口一郎親自來跟我談！”
她這是在故意激怒他，也是在試探，試探趙德明與山口一郎之間的信任程度，同時，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或者……創造一個更混亂的局麵。
“你找死！”趙德明勃然大怒，猛地抬起腳，狠狠踹在柳如煙的小腹上！
“呃！”柳如煙痛得蜷縮起身子，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沒有發出慘叫，隻是用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趙德明。
趙德明看著她那不屈的眼神，心中的暴戾和不安如同野火般燃燒。他知道，從這個女人嘴裡，恐怕什麼都問不出來了。留著她，始終是個禍害。
殺意，在他眼中凝聚。
他不再廢話，轉身對著門外的守衛厲聲吩咐：“給我看好她！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接近！”
說完，他重重地摔上門，鎖鏈再次嘩啦啦響起。
禁閉室裡重新恢複了黑暗和死寂。柳如蝦蜷縮在牆角，忍受著小腹傳來的劇痛，臉上卻露出一絲近乎慘烈的笑容。
驚鴻還活著……這就夠了。
她摸了摸領口那堅硬的微小凸起。
接下來，就是等待最終審判的來臨。而在那之前，她要想儘一切辦法，讓這卷膠卷，發揮它應有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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