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笙拚命奔跑，他能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路人的驚叫聲。就在他即將衝出巷口，看到大街上來往的車流時，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類似消音器處理過的槍響！
“噗！”
顧言笙隻覺得右腿一陣劇痛，瞬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他低頭一看，大腿外側洇開了一片鮮紅，子彈穿過了肌肉，鮮血汩汩湧出。
追兵迅速上前，一人捂住他的嘴，另一人架起他，就要往旁邊停著的一輛黑色汽車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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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笙心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難道就要死在這裡了嗎？薇薇托付的事情還沒完成，驚鴻兄還在水深火熱之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輛掛著軍牌的吉普車猛地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巷口，擋住了那輛黑色汽車的去路。車上跳下來兩個穿著中央軍軍服、氣勢彪悍的士兵，為首的是一名少尉軍官。
“乾什麼的？光天化日之下綁架行凶？”少尉軍官厲聲喝道，手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那兩個漢子顯然沒料到會有軍方的人突然介入，愣了一下。
“軍爺，誤會，這是我們家的逃奴，我們抓他回去……”一個漢子試圖辯解。
“放屁！”少尉軍官一眼就看到顧言笙腿上的傷和地上的血跡，“當我眼瞎嗎？把人放下！”
那兩個漢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知道事不可為，突然鬆開顧言笙，轉身鑽進黑色汽車，猛踩油門，撞開吉普車的邊緣，倉皇逃竄。
少尉軍官沒有下令追擊，而是迅速上前查看顧言笙的傷勢。
“顧記者？你是《中央日報》的顧言笙記者？”少尉軍官似乎認出了他。
顧言笙忍著劇痛，點了點頭，心中驚疑不定，這些軍人怎麼會認識他？又怎麼會恰好出現在這裡？
“我們是奉命來保護你的。”少尉軍官一邊示意士兵進行簡單包紮，一邊低聲道，“林薇小姐托人傳了話，說你在武漢可能有危險。我們是……‘先生’安排的人。”
“先生”？顧言笙立刻明白了，這指的是地下黨方麵的同誌！是林薇！她預料到了危險，提前做了安排！
一股暖流混著後怕湧上心頭。如果不是林薇未雨綢繆，他今天必死無疑。
“謝謝……謝謝你們……”顧言笙虛弱地道謝。
“這裡不安全，我們必須立刻送你離開武漢。”少尉軍官果斷說道，和士兵一起將顧言笙扶上吉普車，迅速駛離了現場。
重慶，傍晚。
林薇悄悄回到了那間簡陋的客棧。她需要等待，等待昆明那邊的消息，也需要觀察趙仲明接下來的反應。
她剛進門沒多久，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和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不少人包圍了客棧。
“搜查！例行檢查！所有人都待在房間裡不許動！”一個粗魯的聲音喊道。
林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是衝她來的嗎？趙仲明動用了官方力量？
她迅速將房間裡所有可能引起懷疑的物品塞進地板的一個暗格，剛做完這一切，房門就被粗暴地敲響了。
“開門！檢查！”
林薇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表情，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幾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神色冷峻的男子，為首的是一個麵色陰沉、眼神銳利的中年人，林薇認出他是軍統稽查隊的一個小頭目，姓孫。
“林小姐？”孫隊長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在她受傷的腳踝上停留了一瞬，“我們接到舉報，說你這裡窩藏共黨嫌疑分子，並且私設電台，與敵特聯絡。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果然是趙仲明！他找不到私下滅口的機會，竟然動用職權，羅織罪名，想要公然將她抓進去！一旦進了軍統的大牢，那真是生死不由己了。
林薇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慌和委屈：“孫隊長，這一定是誤會！我一個弱女子，怎麼會是共黨？私設電台更是無稽之談！你們不能憑空誣陷好人！”
“是不是誣陷，調查清楚了自然知道。”孫隊長不為所動，一揮手，“搜！帶走！”
兩個手下立刻進屋翻查，另外兩人則上前要帶走林薇。
就在這危急時刻，樓梯口傳來一個沉穩而略帶威嚴的聲音：“慢著！”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穿著深灰色長衫、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身後跟著兩名警衛。林薇認得他，是張治中將軍麾下的一位高級參議，姓何，與她曾在一次文化界座談會上有過一麵之緣，對她發表的關於民眾動員的見解頗為讚賞。
“何參議？”孫隊長顯然認識來人，臉色微變，態度收斂了不少。
“孫隊長，這是怎麼回事？為何要帶走林小姐？”何參議掃了一眼狼藉的房間，眉頭微蹙。
“何參議，我們接到舉報，林小姐涉嫌通共……”
“證據呢？”何參議打斷他，“僅憑一封匿名舉報信，就要隨意抓捕文化界人士？張將軍多次強調，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禦外侮！你們這樣做，豈不是寒了人心？”
孫隊長一時語塞，他確實沒有實質證據，完全是奉了趙仲明的密令來抓人的。
何參議轉向林薇，語氣緩和了些：“林小姐，受驚了。你放心，沒有確鑿證據，沒人能隨便帶走你。”他又對孫隊長道，“孫隊長，看在張某人的麵子上，今天這事就算了。若真有證據，請按程序辦事。”
孫隊長臉色鐵青，但何參議地位不低，且代表了張治中將軍的態度，他不敢硬來，隻得狠狠瞪了林薇一眼，帶著手下悻悻離去。
“多謝何參議解圍。”林薇真心實意地道謝。
何參議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林小姐，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還是……謹慎為好。若有需要，可以來找我。”他似乎意有所指，但並未點明，說完便帶著警衛離開了。
林薇靠在門框上，渾身虛脫。何參議的出現絕非偶然，這背後是否也有其他力量的博弈？是地下黨的暗中運作？還是張將軍那邊對趙仲明乃至其背後勢力的不滿？
趙仲明公然抓捕失敗，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的鬥爭，將更加凶險和複雜。
她關上門，看著窗外漸漸籠罩下來的夜幕。山城的燈火在霧中明明滅滅，如同這撲朔迷離的時局，也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證據已經送出，援手若隱若現，但敵人也撕下了最後的偽裝。沈驚鴻在煉獄中煎熬，顧言笙在武漢遇險生死未卜……她站在風暴的中心，感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
但她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堅定。
無論如何，她必須堅持下去。為了沈驚鴻，為了顧言笙，為了無數像他們一樣在黑暗中前行的人，也為了……她心中那份跨越了時空的、不容玷汙的信念與愛。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而她，已做好了迎接最猛烈衝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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