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的淩晨，山風裹著霜氣刮在人臉上，像小刀子割。左路隊伍剛從山凹裡鑽出來，每個人都透著股掩不住的疲憊——剛才打退日軍小隊耗了不少體力，有的士兵袖口還沾著血，百姓們互相攙扶著，腳步虛浮，隻有馬蹄踩在落葉上的“嗒嗒”聲，在寂靜的山穀裡格外清晰。
王小二扛著那支剛繳獲的三八大蓋，槍托被他用布條纏了兩層，握著不硌手。他走在隊伍中間，身邊跟著個叫小石頭的六歲娃——剛才遇襲時，小石頭跟爹娘走散了，一直拽著王小二的衣角，怯生生地喊“叔叔”。王小二從懷裡摸出塊皺巴巴的紅薯，是張嬸剛才塞給他的，還帶著點溫乎氣，遞過去：“吃吧，甜，吃完就有力氣走了。”
小石頭接過紅薯，小口啃著，眼睛卻盯著王小二背上的槍：“叔叔，你能打鬼子嗎？俺爹娘說，能打鬼子的都是英雄。”
王小二咧嘴笑，摸了摸他的頭：“能！俺都打了三個鬼子了，等到了安全區，俺幫你找爹娘。”
這話剛說完，就聽前麵的石剛喊了一聲：“有鬼子！臥倒！”
王小二反應快，一把把小石頭按在地上，自己趴在他身上。剛趴下，子彈就“嗖嗖”地從頭頂飛過，打在旁邊的樹乾上，木屑濺了他一臉。他抬頭一看，十幾個日軍從前麵的灌木叢裡鑽出來，端著刺刀，往百姓這邊衝——是剛才那支日軍小隊的殘兵，居然繞到前麵設伏了！
“重機槍！壓製！”張鐵柱的吼聲傳來，大岩石後麵的重機槍立刻響了，“噠噠噠”的槍聲像連珠炮，衝在最前麵的兩個日軍應聲倒地。但日軍沒退，反而分了兩路，一路正麵吸引火力，另一路繞到隊伍側麵，目標直指躲在後麵的百姓。
“不好！”王小二心裡一緊，就見兩個日軍繞到側麵，其中一個舉著刺刀，正朝著小石頭的方向衝來——小石頭剛才嚇得沒爬遠，還趴在原地，那日軍眼裡閃著凶光，刺刀已經舉過頭頂。
王小二沒多想，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手裡的三八大蓋還沒來得及上膛，就迎著日軍衝了過去。“住手！”他喊著，一把推開小石頭，自己卻正好撞在日軍的刺刀上——冰冷的刺刀從他後腰捅進去，疼得他眼前一黑，卻還死死攥住日軍的槍杆，不讓他再往前一步。
“俺殺了你個狗娘養的！”張鐵柱正好趕過來，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紅了，手裡的苗刀劈過去，一刀就砍中那日軍的脖子，日軍慘叫著倒在地上。他趕緊扶住王小二，見鮮血從他後腰往外湧，染紅了軍褲，心裡像被揪了一下：“小二！撐住！林大夫在中路，俺帶你去找她！”
王小二靠在張鐵柱懷裡，呼吸越來越弱，卻還笑著，從懷裡摸出個小布包——裡麵是他參軍時娘給的平安符，還有一顆沒吃完的糖，遞給小石頭：“娃……吃糖……俺沒騙你……俺打了三個鬼子……沒給貴州丟臉……”
話說完，他的手就垂了下去，眼睛還望著小石頭的方向，嘴角還帶著笑。
小石頭跑過來，拽著王小二的衣角，哭著喊：“叔叔！你醒醒！你還沒幫俺找爹娘呢！”旁邊的百姓也都紅了眼，張嬸走過來，把小石頭摟在懷裡，眼淚掉在他的頭發上：“娃，你叔叔是英雄，他去天上保護咱們了。”
張鐵柱抱著王小二的屍體，手指發抖——這個才十六歲的貴州娃，昨天還跟他學怎麼用苗刀，今天就沒了。他咬著牙，把王小二的平安符和糖收起來，對身邊的士兵說：“挖個坑，把小二埋在這兒，立個木牌，寫‘黔軍王小二之墓’——等勝利了，俺們帶他回貴州老家。”
士兵們默默挖坑，百姓們也過來幫忙，有的撿來乾淨的樹枝，有的把自己的布包鋪在坑裡，想讓王小二睡得舒服些。埋好後，張鐵柱把那支三八大蓋插在墳前，又把王小二沒吃完的紅薯放在木牌旁——那紅薯還帶著點溫乎氣，像王小二還沒涼透的心意。
“走！”張鐵柱抹了把眼淚，聲音沙啞，“帶著小二的份，把鄉親們安全送到安全區！不把鬼子打跑，俺們對不起犧牲的兄弟！”
隊伍重新出發，沒人再說話，隻有腳步聲和偶爾的抽泣聲。小石頭攥著王小二給的糖，緊緊跟在張鐵柱身邊，小聲說：“張叔叔，俺以後也要打鬼子，像王小二叔叔一樣，當英雄。”
張鐵柱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從懷裡掏出王小二的平安符，掛在他脖子上：“好，俺教你！但記住，打鬼子不是為了當英雄，是為了讓更多像你一樣的娃，能好好活著，能找到爹娘。”
通訊兵走到張鐵柱身邊，手裡拿著電台：“班長，中路發信號了，紅彈，他們快到隱蔽洞了，讓咱們儘快彙合。”
張鐵柱抬頭望了望東方——天已經蒙蒙亮了，遠處的湯山方向，槍炮聲好像弱了些，或許二團還在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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