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四年,九月下旬,福建泉州港。
碧海藍天之下,龐大的泉州港仿佛一頭蘇醒的洪荒巨獸,吞吐著令人震撼的戰爭氣息。原本繁忙的商船航道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規模空前、桅杆如林、炮口森然的龐大艦隊正在集結。
港內,最為引人注目的,當屬兩支風格迥異卻又同樣強大的艦隊。
一支,泊於外港,數量相對較少,僅十餘艘,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為首三艘巨艦,體型修長,線條流暢,通體覆蓋深灰色鋼甲,甲板上不見傳統風帆,唯有兩根高聳的煙囪正吐出滾滾濃煙,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鳴聲。正是鄭成功麾下東海巡閱府的核心武力——“鎮海級”改進型蒸汽鐵甲艦:“鎮海號”、“靖海號”、“平海號”。其側舷的炮門數量遠超同等大小的風帆戰艦,黑洞洞的炮口預示著毀滅性的力量。環繞其周圍的,是數艘體型稍小、但同樣以蒸汽動力、明輪或螺旋槳推進的快速巡防艦,它們行動迅捷,如同鐵甲巨艦身旁矯健的獵犬。這便是大明最尖端海軍科技的體現,東海巡閱府直屬蒸汽艦隊。
另一支,則泊於內港及廣闊錨地,數量極為龐大,不下百艘!其中最為雄壯的,是二十餘艘體型巨大的傳統風帆戰艦,但其規製卻遠超舊式福船、廣船。它們擁有標準74炮戰列艦的經典線型:流線型船體、低乾舷、三層連續炮甲板,每側密密麻麻排列著數十個炮門,艏艉樓有所降低以增強穩定性。巨大的白色軟帆已然收起,但桅杆如林,索具如網,顯得無比威嚴。這些便是福建水師的主力——清一色的“標準74炮戰列艦”!它們是大明利用傳統造船工藝結合西洋設計建造的龐大艦隊,雖然動力依賴風帆,但其火力和噸位已足以傲視東亞海域。
更有數艘外形新穎、速度更快的戰艦格外醒目。它們體型介於戰列艦與巡防艦之間,采用鐵肋木殼結構,保留了風帆作為輔助動力,但明顯更強調速度和火力。這是福建水師最新銳的“定遠級”巡洋艦,裝備了大量新式線膛炮,航速快,火力猛,是艦隊的前鋒和尖刀。
碼頭上,軍容鼎盛的陸軍部隊正在有序登船。身著玄黑色胸甲、裝備燧發破虜銃的玄武新軍銳士營官兵,與身著深藍色海洋迷彩、裝備精良的帝國海軍陸戰隊士兵,構成了龐大的登陸力量。無數糧草、彈藥、營帳等物資通過跳板,源源不斷地運上各艘運輸艦。整個港口,號令聲、車輪聲、蒸汽機的轟鳴聲、風帆獵獵作響之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磅礴的戰爭交響樂。
碼頭旗艦“鎮海號”的艦橋上,一位年輕挺拔的將領正憑欄遠眺,熔金般的瞳孔掃視著眼前這支強大的力量,目光銳利而沉靜。他身著特製的海軍高級將領製服,肩章上繡著金龍與波濤,外罩一件玄色大氅,正是威遠伯、東海巡閱使鄭成功。
此時,一艘裝飾華麗卻不失威嚴的交通艇靠上“鎮海號”,一位身著一品麒麟補服、腰懸寶劍的中年男子,在親衛的簇擁下,登上了甲板。此人麵容精悍,目光如電,久居上位的威嚴與常年海上的風霜交織在一起,正是鄭成功的父親,靖海侯福建水師提督鄭芝龍。
“父親。”鄭成功轉身,拱手行禮,語氣恭敬卻又不卑不亢。
“森兒鄭成功幼名),不必多禮。”鄭芝龍大步走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中滿是複雜之色,有驕傲,有審視,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好小子!幾年不見,已是獨當一麵的巡閱使,統率如此雄師了!這鐵甲艦…真是了得!”他目光掃過“鎮海號”那猙獰的炮口和轟鳴的機艙,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驚歎與羨慕。他縱橫大洋半生,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戰艦。
“父親過譽。此乃陛下天恩,天工院匠心,非孩兒之功。”鄭成功謙遜一句,隨即切入正題,“父親,福建水師此番傾巢而出,艦堅炮利,軍容鼎盛,實乃此戰主力,有勞父親了。”
鄭芝龍哈哈一笑,豪氣頓生:“為國征戰,份所當為!何況是收複台灣!老夫在海上漂了半輩子,台灣海峽就跟自家後院一樣熟!紅毛鬼占了咱們的地方,早就該把他們轟回老家去了!”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森兒,陛下密旨已到,令我等克日東征。具體方略,你可有定計?此番對手,可不簡單。”
父子二人步入艦橋指揮室,屏退左右。巨大的台灣海域沙盤已然擺放在中央。
鄭成功手持長杆,指向沙盤上南部那個醒目的標識:“父親請看,熱蘭遮城,荷蘭東印度公司核心據點。位於大員灣今台江內海)出口的沙洲之上,與對麵赤嵌樓互為犄角。熱蘭遮城本身是典型的歐式棱堡,城牆厚實,棱角分明,炮台密布,易守難攻。港口內,常駐有東印度公司的遠東艦隊,至少包括兩艘以上的大型蓋倫戰艦,以及數艘次級戰艦和武裝商船。據偵悉,其守將揆一,是個頑固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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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芝龍麵色凝重地點頭:“紅毛鬼的炮確實厲害,船也堅固。當年老夫與他們打交道,就沒少吃他們艦炮的虧。如今他們經營多年,城防必然更加堅固。強攻硬打,即便能勝,損失也必慘重。”
“父親所言極是。”鄭成功點頭,“故孩兒之意,海陸並進,封鎖圍困,尋機破之。”長杆移動,“第一步,奪取製海權。我主力艦隊突入大員灣,尋機與荷蘭艦隊決戰,務必將其殲滅或封鎖於港內。‘鎮海’三艦與‘定遠’級巡洋艦憑借射程與火力優勢,遠距離轟擊其艦船及岸防炮台。父親麾下74炮戰列艦群,則組成戰列線,進行正麵炮戰壓製。”
“第二步,登陸控局。海軍陸戰隊與玄武新軍銳士營,在艦隊炮火掩護下,於北線尾島或一鯤身等地登陸。首要目標,並非強攻熱蘭遮,而是先奪取相對薄弱的赤嵌樓,切斷熱蘭遮與陸地的聯係,並控製水源。將熱蘭遮徹底變為孤城。”
“第三步,長期圍困與勸降。我艦隊封鎖海口,陸軍圍困城堡,切斷一切補給。熱蘭遮城雖堅,然其地狹小,儲糧飲水必不能久。待其疲敝,或強攻,或勸降,可相機而動。”
鄭芝龍仔細聽著,眼中精光閃爍,補充道:“此策穩妥。然,森兒,有兩事需格外警惕。其一,台灣土著。島上土番部落眾多,部分與紅毛鬼交好,受其蠱惑,可能會襲擾我軍後方。需派精乾小隊,或懷柔,或威懾,確保後勤線暢通,至少令其中立。”
“父親提醒的是。此事已命人著手辦理,攜帶陛下賞賜之物,結交附近村社頭人。”鄭成功表示同意。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鄭芝龍語氣變得極為嚴肅,手指重重地點在南海方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部在巴達維亞今雅加達)!揆一受困,必定會向巴達維亞求援。巴達維亞方麵,絕不會坐視他們在遠東最重要的據點丟失!必定會派遣援軍!”
鄭成功目光一凝:“父親預計,其援軍規模如何?何時能到?”
鄭芝龍沉吟道:“東印度公司在遠東的力量不容小覷。其在巴達維亞、馬六甲、錫蘭等地皆有分部和艦隊。一旦得知消息,集結一支由十到十五艘主力戰艦組成的遠征艦隊,是完全可能的。其艦船雖不如你的鐵甲艦,但皆是久經海戰的老兵,火炮犀利,航行經驗豐富。從巴達維亞北上,順風的話,最快一個半月,最遲兩到三個月,援軍必到!”
他看向鄭成功,目光灼灼:“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兩個月內,至少攻克赤嵌,並對熱蘭遮形成有效圍困,站穩腳跟。否則,一旦荷蘭援軍抵達,內外夾擊,我軍將陷入被動,海戰形勢也可能逆轉!”
“兩個月…”鄭成功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沙盤邊緣,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時間緊迫,但…足夠了。”他抬起頭,看向父親,“父親,福建水師常年與荷蘭人打交道,熟知其戰法。海戰之事,屆時還需父親多多擔綱。”
鄭芝龍傲然一笑:“這是自然!老夫等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一個能堂堂正正把他們趕出中國海的機會!74炮戰列線對轟,老夫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蓋倫船硬,還是我大明的戰艦狠!”他話語中充滿了自信,這支由他一手打造、如今已鳥槍換炮的福建水師,給了他十足的底氣。
“不過,森兒,”鄭芝龍又提醒道,“巴達維亞的援軍,還隻是其一。需警惕西班牙人趁火打劫。他們盤踞在北部的雞籠基隆)、淡水,與荷蘭人雖是死敵,但若見我大明全力攻荷,難保不會生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南下襲擾。”
鄭成功冷笑一聲:“西班牙人?他們若安分守己,待收拾了荷蘭人,朕…本伯自會去找他們‘商談’台灣全島歸屬之事。他們若敢妄動,正好給了我們提前解決他們的借口!北線,我已命登萊水師一部加強巡邏,以為警戒。”
鄭芝龍聞言,心中暗驚於兒子的氣魄與布局,已然將整個台灣島視為囊中之物。
最後,鄭成功目光再次聚焦於熱蘭遮城,語氣斬釘截鐵:“總而言之,此戰關鍵,在於快!快速奪取製海,快速登陸控製要點,快速圍困熱蘭遮!必須在荷蘭援軍到來之前,奠定勝局!屆時,即便其援軍抵達,麵對我已站穩腳跟、以逸待勞的艦隊和岸防炮台,也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
他伸出手,重重按在沙盤上台灣島的位置:“東番台灣)之地,自古以來便是中國之土,豈容西夷長久竊據!此戰,不僅要收複失地,更要打出我大明的國威軍威,讓所有西夷明白,這萬裡海疆,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鄭芝龍看著兒子那堅定而充滿自信的臉龐,仿佛看到了大明海軍未來的輝煌。他深吸一口氣,拱手沉聲道:“謹遵巡閱使將令!福建水師上下,唯命是從,誓破紅夷,收複台灣!”
“好!”鄭成功重重一拍案,“傳令各艦!完成最後補給,明日辰時,祭旗出征!”
“是!”
命令迅速傳遍整個艦隊。泉州港內,戰爭的齒輪加速轉動起來。一場即將決定台灣命運、並深遠影響遠東格局的海陸大戰,已然箭在弦上。
而遙遠的巴達維亞城堡內,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督,或許才剛剛收到來自大員那份語焉不詳、卻充滿不祥預感的求援信的開頭…一場跨越海洋的生死競速,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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