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麵教授?兼容新舊之學?”朱嘯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有點意思。因其性格耿介,不善逢迎,所以多年不得升遷?”
“公子明鑒,正是如此。”素月點頭,“據說他曾因堅持在府學課程中加入格物、算術,頂撞上任提學,被斥為‘不務正業’,在府學教授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八年。”
朱嘯沉吟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不慕權貴,心係寒士,兼通新舊,銳意進取……這不正是眼下最需要的人嗎?備帖,明日,我要親自見見這位‘鐵麵教授’。”
次日,驛館書房。陳子龍應召而來。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卻熨燙得十分平整的儒生長衫,而非官服。
身形挺拔,如孤鬆獨立,麵容清臒,顴骨微凸,一雙眼睛格外有神,清澈而堅定,仿佛能洞穿虛妄。
進門後,他依禮參拜,動作從容,不卑不亢,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浩然正氣縈繞周身。
“學生陳子龍,拜見欽差大人。”聲音清朗,不急不躁。
朱嘯並未立刻讓他起身,而是仔細打量了他片刻,才緩緩道:“陳教授不必多禮,看座。”
“謝大人。”陳子龍依言在下首坐了,腰背依舊挺得筆直。
“陳教授,”朱嘯開門見山,“日前濟南科場弊案,想必你已聽聞。如今提學副使一職出缺,新式鄉試在即,學政糜爛,百廢待興。依你之見,當務之急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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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龍略一沉吟,抬頭迎向朱嘯的目光,坦然道:“回大人,弊案雖除,根源未絕。當務之急,在於重樹士子對朝廷、對科場之信心。而信心的根本,在於一個‘公’字,亦在於一個‘實’字。”
“哦?何為公?何為實?”朱嘯身體微微前傾,顯得更有興趣。
“公者,關防嚴密,取士公允。現有糊名、謄錄之法需再加密,尤其新學試卷涉及圖表、算式,謄錄易出錯漏,需專設精通新學之書手複核。
考官遴選,不應再局限於皓首窮經之輩,應大膽啟用一批精通新學、素有清望之士參與閱卷,尤其策論與實務題,當以見識為先。”
“實者,學以致用,選拔真才。新式鄉試加入格物、算術、策論,乃英明之舉。
然關鍵在於如何考?若仍死記硬背格物公式、算術定理,則換湯不換藥。
應注重考察士子運用新學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如水利工程計算、輿圖測繪原理、貨殖流通之數理分析等。
引導士子不再視新學為敲門磚,而是真正有益於國計民生的學問。”
陳子龍侃侃而談,條理清晰,見解深刻,對新舊之學融合、科舉改革的方向把握得極為精準,絕非腐儒之見。
朱嘯心中暗讚,麵上卻不露聲色,轉而問道:“你既倡兼容並包,若讓你主持一省學政,你將如何引導學風,使新舊之學不致偏廢?”
陳子龍眼中閃過一抹熱切:“大人,學問本無新舊壁壘,唯有是否合乎理、是否利於民。若執掌學政,學生當首先整頓各級官學、書院風氣。
經史乃根基,不可廢,但教授方法需變,當引導學生理解微言大義,而非尋章摘句。
同時,大力推行新學,聘請精通格物、算術、乃至泰西語言之師資,開設固定課程。
可建立‘格物齋’、‘算學館’,購置儀器,鼓勵士子動手實驗,測算驗證。更可組織士子考察本地工坊、農田水利,以所學分析其利弊,提出改良之策。
如此,方能培養出既明曉聖人治國之道,又通曉世間萬物之理,真正能匡時濟世的棟梁之材!”
他越說越是激動,聲音也略微提高,那份對新學教育的深刻理解和對培養實用人才的迫切期望,幾乎要破體而出。
朱嘯靜靜地聽著,不時提出一兩個關於具體新學學科、如何平衡新舊課程比例等尖銳問題,陳子龍皆能結合府學教學實際,引述泰西典籍與中華經典,對答如流,展現出了極開闊的視野和務實的風格。
兩人從《大學》格物談到歐幾裡得幾何,從漕運改良談到力學原理,竟有種相見恨晚之感。
交談持續了近一個時辰。
末了,朱嘯看著眼前這位雖然清貧卻目光灼灼、胸有丘壑的教授,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他要用的,不僅僅是陳子龍的才學和清廉,更是他身上那股對新舊之學融會貫通的深刻理解、那份推動教育切實改革的銳氣,以及他那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新局”的赤子之心!
這不僅是為了穩住山東科場,更是要向天下釋放一個強烈信號——朝廷用人,將不拘一格,唯才是舉!改革之勢,不僅在金融,更在文教,將銳不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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