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井太郎望著眼前的場景。
重機槍被遺棄在雪地裡,士兵扔掉了步槍,抱著腦袋往山坳裡鑽,連軍官的嗬斥都充耳不聞。
這哪裡還是帝國的皇軍?分明是一群喪家之犬。
而他就是帶領這群喪家之犬的家夥。
副官還在嘶吼:“大佐!”
鬆井太郎擺擺手:“你走吧。”
之前他叔叔,少將鬆井正雄已經對他說的很清楚了。
這次如果失敗,他隻有死路一條。
他猛地甩開副官的手,從腰間拔出那柄家傳的武士刀跪下來。
副官知道鬆井想要做什麼,臉色複雜地向著鬆井太郎鞠了一躬,然後帶著最後幾個士兵倉皇逃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林子裡。
鬆井太郎沒管他們,隻是用凍得發僵的手抽出懷裡的帕子,一點點擦拭刀刃。
低頭看著刀刃上自己的影子,他太清楚等待敗軍之將的是什麼了。
軍事法庭的審判,同僚的鄙夷,還有鬆井家祠堂裡永遠抬不起頭的牌位。
與其如狗一樣逃回去後被處死,倒不如在這裡自我了斷,還能留下點好聽的話。
他解開軍裝露出腹部,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小腹,左手輕輕按在刀柄上。
遠處川軍的衝鋒號越來越近。
“能為天皇陛下儘忠,是鬆井家的榮耀。”
鬆他喃喃自語,目光投向東方。
刀刃刺破皮肉的聲音很輕,像撕開一張薄紙。
劇痛湧上來,他哼了一聲用儘全力,將刀柄往懷裡一送。
雪還在下,慢慢蓋住了他的身體,也蓋住了那柄插在旁邊的武士刀。
日軍在他們的坦克被炸了後軍心就已經渙散了,在川軍拚命的打法下,抵抗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弱。
很快就被川軍剿滅,隻有少部分日軍逃走。
當最後一聲槍響落下時,曠野裡除了風雪的呼嘯,還有川軍將士們興奮地呼喊聲。
“贏了!狗日的跑了!”
“我們贏了!”
馮天奎站在高坡上看著眼前的一幕眼底閃著淚光。
“去給老子把戰場拾掇乾淨,犧牲的弟兄,找塊朝南的坡地埋了,碑上都刻上名字,彆落下了。”
“是!”
紀平安跟著吳明遠往戰場深處走,腳下的雪被踩得咯吱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剛才廝殺最狠的地方,雪已經被血浸透凍成了暗紅色的冰。
剛才在山上遠遠望見的那片狼藉,此刻在眼前鋪展開來,比想象中更讓人窒息。
狗剩犧牲的地方,雪被染成了深褐色凝固成冰殼,又被後續的踩踏碾成碎塊。
那具他不久前還見過的瘦小身子,此刻散落在方圓丈許的雪地裡。
灰布短袖碎片掛在斷枝上,沾著血和冰碴。
一隻沒了鞋的腳蜷在石頭縫裡。
紀平安僵在原地,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見過了各種屍體的形狀。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嚇得哇哇大叫,可現在,心底卻隻餘下無儘的心疼和悲傷。
紀平安蹲下身,想用手去攏,指尖剛觸到那片冰冷的血冰,血冰發出一聲脆響驚得他猛地縮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