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雨絲斜斜地織著,把巷子裡的青石板洗得發亮。畫廊院牆邊的桃樹冒出了米粒大的花苞,裹著層絨毛,被雨水打濕後,像綴在枝頭的粉珍珠。思硯舉著個透明的玻璃瓶,蹲在樹下發呆,瓶裡插著幾枝剛折的梅枝,是街坊張奶奶給的,說是“雨水插梅,能開半月”。
“彆總盯著花苞看,”林硯拿著鐵鍬在翻地,準備種些青菜,“它們要喝夠雨水才肯開,像寶寶要喝夠奶水才長大。”思硯轉過頭,把玻璃瓶往桃樹根邊挪了挪:“讓梅花陪著桃花,它們是好朋友。”泥土被雨水泡得鬆軟,鐵鍬插進地裡時發出“噗”的輕響,混著雨聲,像支溫柔的曲子。
蘇晚坐在窗邊,用去年的桂花糖醃漬青梅。玻璃罐裡的梅子泛著青,裹著晶瑩的糖霜,被雨水映得透亮。她想起母親說的,北方的雨水還在飄雪,“你爸總愛在這時節掃院子,說雪水化了能澆花,比井水甜”。思硯跑進來,捏了顆醃好的梅子放進嘴裡,酸得直眯眼,卻還是說“比外婆寄的酸棗酸”。
來老先生的孫女撐著把油紙傘,提著個竹籃過來,裡麵是剛采的春筍,裹著層濕泥,像胖娃娃。“我爺爺說,雨水吃春筍,一年都精神,”她把春筍放在廊下,幫思硯扶正玻璃瓶,“這梅枝要斜著剪口,才能多吸水。”思硯立刻找來剪刀,學著她的樣子修剪梅枝,剪得歪歪扭扭,卻咧著嘴笑:“這樣它們就能喝飽水了。”
老先生站在屋簷下,看著雨簾裡的桃樹說:“這花信風啊,最是守信。雨水一到,梅花落了,桃花就要開,像日子一樣,一程有一程的風景。”蘇晚想起菜畦裡的菠菜,被雨水洗得碧綠,葉尖上掛著水珠,一碰就滾落,像在說“我們也在長呢”。
雨停時,思硯的玻璃瓶裡已經插滿了花。有鄰居給的茶花,有自己摘的野迎春,還有朵偷偷從蘇晚畫案上拿的絹花,湊在一起熱鬨得很。他把瓶子擺在畫廊門口,說是“給過路人看,春天來了”。林硯笑著幫他往瓶裡加水,說“這是思硯的報春瓶”。
街坊們路過時,總愛誇幾句。張奶奶說“這花插得比花店的還俏”;老板娘拿來塊剛烤的米糕,“給思硯當點心,看他把春天都搬進瓶裡了”;思硯舉著他的玻璃瓶,給每個人講每種花的名字,小嘴裡的熱氣混著花香,在潮濕的空氣裡凝成白霧。
“我們思硯成了護花使者了,”林硯笑著給母親打電話,讓思硯跟外婆說說話。思硯搶過聽筒,對著話筒喊:“外婆,寶寶的瓶子裡有春天,您聞到香味了嗎?”電話那頭的母親笑著說:“聞到了,外婆這兒的雪剛化,等桃花開了,就去看你。”
掛了電話,思硯把玻璃瓶裡的花小心地取出來,用軟紙包好,說是“給外婆寄去”。蘇晚幫他把花放進硬紙筒,思硯非要在筒上畫滿桃花,說是“讓外婆知道,南方的桃花快開了”。
林硯走進來,手裡拿著件新做的夾襖,是用母親寄來的碎花布縫的,裡子薄薄的,剛好適合春日穿。“明天穿這個去學堂,”他把夾襖放在床頭,“不冷不熱,舒服。”蘇晚摸著布上的花紋,突然覺得這雨水的花信裡,藏著最溫柔的期盼——是孩子包好的花枝,是老人寄的布料,是街坊遞的米糕,把南北的春天連得又密又甜。
這個雨水,沒有驚天動地的花開,隻有雨簾裡的花苞、瓶中的春色和家人的陪伴,卻比任何華麗的篇章都更動人。因為他們都知道,最細膩的春意,從來都藏在這些平凡的等待裡——是思硯沾著泥點的瓶底,是老先生的春筍,是林硯翻地的手,是雨水裡那縷淡淡的花香,藏著歲月的柔軟與生機。
而那些待放的花苞,那些瓶中的花枝,那些藏在心底的盼,終將像這雨後的陽光一樣,在時光裡慢慢燦爛,讓每個春天的日子,都帶著雨水的潤,帶著花開的甜,等那個最牽掛的人,笑著走進院門,說聲“這花真好看”。
喜歡霧裡餘溫請大家收藏:()霧裡餘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