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帶領天羅院四處捕妖,行事愈發沉穩老練,儘量不再輕易動用那副作用巨大的自然權柄。他也漸漸發現,儘管妖族潛伏,屢有作亂,但似乎並未引起大規模的恐慌,民間除了對他個人引動天火的抱怨外,對妖物本身,反而有種奇異的……麻木?或者說,是被某種力量刻意引導、淡化了嗎?
就在他於京城內外梭巡,追查一條關於某位官員疑似被妖物蠱惑的線索時,不經意間,從茶樓酒肆的閒談中,多次聽到了一個詞——“文禍”。
據說,近來京城文壇頗不太平,接連有幾位以才學著稱的翰林學士或文官,莫名其妙地瘋了。症狀大同小異,皆是沉迷於某些生僻古籍,口中念念有詞,行為癲狂,最後要麼自殘,要麼被家人送入瘋人塔。
此事處處透著蹊蹺。苦楝直覺感到,這或許並非簡單的癔症。他立刻調整方向,決定前去調查。
他首先來到了其中一位“瘋了”的翰林學士府上。此人已被隔離在偏院書房,家人唯恐避之不及。苦楝屏退旁人,獨自推開了那扇散發著陳舊墨香與一絲若有若無黴味的書房門。
書房內典籍堆積如山,雜亂無章。一個披頭散發、身著皺巴巴儒袍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伏在書案上,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低聲啜泣,又像是在癡癡傻笑。
苦楝正要上前查探,那身影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苦楝?”
“洛……洛姑娘?”
那麵容憔悴、眼眸卻依舊清澈,隻是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憂思與疲憊的女子,不是洛明微又是誰?
她怎麼會在這裡?而且是在一個“瘋了”的翰林學士的書房裡?
“苦楝,真的是你?!”洛明微臉上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憂慮取代,“你也是為‘文禍’之事而來?”
苦楝點頭,走到她身邊,發現她手中正拿著一卷殘破的古籍,書頁泛黃,上麵的字跡扭曲怪異,不似尋常文字。
“洛姑娘,你怎麼會在此地?你的氣息……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他敏銳地察覺到,洛明微身上那股曾經屬於武者的銳氣似乎內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書卷氣,但這沉靜之下,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憔悴,仿佛心力交瘁。
洛明微放下書卷,輕輕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此事說來話長。我如今……算是半個讀書人吧,在京中做些整理典籍、研究學問的閒散事。這‘文禍’鬨得沸沸揚揚,我恰好與其中一位受害的學士有些淵源,便想來看看能否找到些線索。”
她看向苦楝,眼神變得凝重:“你來得正好。這‘文禍’,絕非尋常的瘋病。我查閱了許多案卷和這些瘋者沉迷的典籍,發現了一些共同點……”
她壓低了聲音,仿佛怕驚擾了什麼:“這些發瘋的儒生,都曾接觸過一些來曆不明、涉及上古祭祀、異聞誌怪,尤其是……與妖族古老傳說密切相關的殘篇斷簡!而且,他們瘋癲前的言行,似乎都指向了某個……被刻意掩蓋的儀式或者存在。我懷疑,這表象之下的根源,恐怕……與妖族脫不了乾係!”
苦楝心中一震,目光再次落在那卷扭曲詭異的古籍上。文禍……妖族……這兩者之間,究竟隱藏著怎樣驚人的秘密?
洛明微的意外出現與她帶來的線索,仿佛在迷霧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更大的漣漪。
看似樸實無華的妖族居然也有繁複的儀式?
苦楝內心疑惑頓生。
“不知洛姑娘在此有何發現嗎?”
洛明微雖然眼前覆著白綾,但苦楝能看出她的眼珠轉了轉,似乎在斟酌著什麼。
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苦楝有些掃興。
“苦楝,你現在雖然有個一官半職,但畢竟隻是個處於朝廷邊緣的天羅院首座,這件事情關係甚大,必然與朝廷內部有關,甚至直指深閨內院……你涉世未深,還是莫要參和進來為好。”
“可是…既然與妖族脫不了乾係,那專職捕妖的天羅院怎能坐視不管?更何況……”
苦楝聞言有些心急,什麼涉世未深,自己早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棋盤中,逃避隻會讓自己在泥潭裡越陷越深,永遠無法從一枚棋子轉變為一個棋手。
見苦楝情緒有些不穩,洛明微輕輕翻了一翻書頁,這道看似平常的聲音卻讓苦楝平靜了許多。
“你是天羅院首座,擔此責任沒錯,然而,你的身份亦很特殊,一不小心便會被利用,甚至讓自己陷入危機之中。”洛明微語氣放緩,已然有些大儒的語重心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洛姑娘不願告知詳情,那在下便自去探察,洛姑娘一切保重,在下先告辭了……”苦楝眯著眼睛看了洛明微好一會兒,隨即緩緩說道,拱手向後退走。
洛明微明明有話已到嘴邊,但憑借文心感受到苦楝那決絕的氣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隻是乾咳了兩聲,胸口明顯有些起伏。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她總是無緣無故會去擔心苦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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