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冬藏時的遍照心
第一場凍雨落下來時,地裡的活計基本停了。玉米囤在屋簷下碼成牆,棉花曬得發白收進布包,紅薯窖裡堆得滿滿當當,連場院的麥粒都入了倉。村莊像隻吃飽了的刺蝟,縮在冬日的暖陽裡,透著股踏實的慵懶。
蘇禾成了隊裡的“半個先生”。農閒時,村裡的小學請他去代課,教孩子們認些字,算些數。他的課本就是幾塊黑板,粉筆是用白灰和著米湯做的,孩子們的本子是糙紙訂的,鉛筆頭短得捏不住,卻聽得格外認真。
“蘇老師,‘家’字為啥是寶蓋頭底下一個‘豕’?”狗蛋舉著小手問,眼睛亮晶晶的。
蘇禾在黑板上畫了個圈,圈裡畫了頭豬:“以前人家裡有豬,才算有家呀。”
孩子們笑成一團,丫蛋卻小聲說:“俺家沒有豬,可俺有家。”
蘇禾的心輕輕顫了一下。他摸了摸丫蛋的頭:“有奶奶,有哥哥,就是家。”
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頭,他卻忽然明白,“家”從不是固定的字,是屋簷下的暖,是身邊的人,是心裡的牽掛——這些藏在日常裡的東西,比字典的解釋更實在,也更接近“家”的真意。
代課的日子裡,蘇禾常給孩子們講“外麵的世界”。他不說宇宙星軌,不說圓覺海,隻說山那邊的河,河那邊的城,說火車跑得比馬快,說電燈比油燈亮。孩子們聽得眼睛發直,狗蛋說長大了要去修火車,丫蛋說要去看看電燈啥樣。
“有盼頭就好。”王大爺聽了,吧嗒著旱煙袋說,“人活著,不就靠點盼頭撐著?”
蘇禾想起“遍照明”的光輝,原來照亮前路的,未必是覺悟的強光,也可以是這些孩子氣的盼頭,是對遠方的好奇,是對未來的念想。這些微光聚在一起,就能照亮這貧瘠的日子。
入冬後,趙老漢的腿又不利索了。蘇禾每天放學都去看他,幫著挑水、劈柴,有時還讀報紙給他聽。老漢的土坯房裡,多了個蘇禾做的書架,上麵擺著幾本翻爛的書,還有孩子們畫的畫。
“娃,你說這日子會越來越好不?”老漢躺在炕上,看著窗外的雪問。
“會的。”蘇禾給爐子裡添了塊煤,“就像這爐子,添了煤就熱乎。”
老漢笑了,從枕下摸出個布包,裡麵是塊用紅繩係著的平安扣,玉質不好,還有道裂紋。“給你。”他塞到蘇禾手裡,“俺兒留的,說能保平安。你是好人,該有好報。”
蘇禾握著平安扣,溫溫的,帶著老漢的體溫。他想起“同歸境”的“歸源息”,原來平安從不是玄奧的護佑,是手裡的暖,是身邊的人,是心裡的踏實。這枚有裂紋的平安扣,比任何宇宙法器都更讓他心安。
臘月裡,隊裡殺了年豬,分了肉,還評了“勞動模範”。蘇禾沒想到自己也在其中,王大爺把獎狀往牆上一貼,紅紙上的金字在油燈下閃著光。“這是你應得的。”大爺說,眼裡的驕傲藏不住。
蘇禾看著獎狀,忽然覺得,這張紙和圓覺海的“覺悟之符”也沒什麼不同。一個是對勞動的肯定,一個是對覺悟的印證,說到底,都是對“認真活著”的獎賞。不必分高下,不必論玄俗,都一樣珍貴。
年關將近時,村裡來了個陌生人,說是從縣裡來的,要找個識字的人幫忙整理檔案。隊裡把蘇禾推薦了去,他跟著去了趟縣城,看到了火車,也看到了電燈,果然像他給孩子們描述的那樣。
回來的路上,陌生人問他:“你是下放來的學生?想不想回城裡?”
蘇禾看著車窗外掠過的田野,地裡的麥苗蓋著雪被,像鋪了層白絨。他搖了搖頭:“不了,俺在村裡挺好。”
他是真心這麼想的。城裡的電燈再亮,也照不亮田埂上的腳印;火車再快,也帶不走村莊的暖。他在這六零年代的土地上,找到了比回歸圓覺海更實在的“安住”——在孩子們的笑聲裡,在王大爺的旱煙裡,在趙老漢的平安扣裡,在這一天天的日子裡。
回到村裡時,狗蛋和丫蛋在村口等他,手裡捧著個紙包,是用省下的糖紙包的炒豆子。“蘇老師,你回來了!”孩子們的笑臉比城裡的電燈還亮。
蘇禾蹲下來,把炒豆子分給他們,看著雪地裡三個歪歪扭扭的影子,心裡一片澄明。這或許就是“遍照心”的真意——不必照亮宇宙,能照亮身邊的人就好;不必覺悟萬法,能認真過好每一天就好。
冬夜的雪又落下來了,蓋在屋頂上,蓋在田埂上,蓋在每個人的夢裡。蘇禾躺在炕上,聽著窗外的雪聲,手裡握著那枚平安扣,忽然覺得,自己再也不必尋找回歸的路了。
因為他早已在這片土地上,找到了比任何境相都更真切的“歸宿”。宇宙的遍照之光,原來一直都在,就在這冬藏的安寧裡,在這等待的踏實裡,在這平凡日子的每一個瞬間裡,溫柔地,照亮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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