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皓當吳國皇帝那幾年,朝堂上最流行的遊戲是猜祥瑞。有人說看見鳳凰落在屋頂,有人說井裡冒出了青龍,還有個家夥更絕,說自家母雞下了個帶花紋的蛋,這是要出聖人的征兆。滿朝文武天天圍著這些事兒拍馬屁,唯獨侍中韋昭像個異類,總愛潑冷水。
這天孫皓拿著塊據說是麒麟蹄子的石頭問韋昭:韋愛卿你看,這是不是天降吉兆?韋昭眯著眼瞅了半天,慢悠悠地說:陛下,這看著像野豬啃過的石頭。滿朝文武嚇得大氣不敢出,孫皓的臉當場就綠了——就像你過生日,朋友偏說你吹的蠟燭是劣質品。
韋昭這人,其實是個實打實的學霸。他不光是皇帝的顧問,還兼任左國史,管著修國史的活兒。孫皓琢磨著,得給老爹孫和也弄個顯擺一下——要知道,是給皇帝寫的傳記,孫和這輩子就沒當過皇帝,最多算個。可孫皓不樂意,覺得老爹沒當過皇帝,自己這皇位坐著都不舒坦。
韋愛卿,給我爹寫個紀唄。孫皓搓著手說。
韋昭頭搖得像撥浪鼓:陛下,規矩不能破。您爹沒登基,隻能寫,不能寫。
我是皇帝我說了算!
史官得講良心。韋昭答道。
就這麼杠上了。孫皓心裡的火能煮熟雞蛋,可韋昭是三朝元老,文筆又好,暫時還動不得。沒過多久,孫皓想了個新招——開酒會整人。他規定大臣們喝酒必須喝夠七升,誰不喝就按抗旨論處。滿朝文武天天喝得東倒西歪,隻有韋昭因為年紀大,孫皓以往特許他用茶代酒,算是給了點麵子。
可自打修史的事鬨翻後,這麵子也沒了。某次酒會,孫皓指著韋昭的茶杯說:今天誰都彆想偷懶,喝!韋昭端著酒杯手抖得像篩糠,不是怕醉,是怕喝了這杯,以後就再也直不起腰了。更讓他難受的是,孫皓還喜歡讓太監們拿大臣開涮,有人被罵得當場哭鼻子,有人跪地求饒,隻有韋昭梗著脖子,引用《論語》裡的話反駁,氣得孫皓直拍桌子:你這是不給朕麵子!
矛盾就像發酵的酒,越存越烈。孫皓終於找了個由頭,說韋昭對自己不忠心,把他扔進了大牢。韋昭在牢裡沒閒著,趴在地上寫了封求情信,字裡行間全是委屈,希望皇帝能念在自己一輩子兢兢業業的份上放條生路。信遞上去,孫皓瞅了一眼就扔了,嫌信紙太破:這老頭,求情都不知道換張好紙,分明是沒誠意!
公元273年的冬天,韋昭被處死,家人被流放到零陵。消息傳開,吳國的史官們嚇得把筆都扔了——往後寫史,怕是隻能撿皇帝愛聽的寫了。有個老太監偷偷說,韋昭臨刑前還念叨著:修史就得如實寫,不然跟編瞎話有啥區彆?
司馬光說:韋昭之死,非因其過,實因孫皓之暴虐也。史官者,國之耳目,當據事直書,以明善惡。孫皓欲掩其父之非,強改史筆,又因酒酣之怨誅戮忠良,其亡國之兆,已見於此矣。君明則史直,君昏則史誣,信哉斯言!
作者說:這事兒最諷刺的是,韋昭守的是,孫皓要的是,兩個不在一個頻道上的人硬要掰扯,最後隻能是兩敗俱傷。但換個角度看,韋昭的硬骨頭其實藏著一種天真——他以為史官的筆能對抗皇權,卻忘了在孫皓眼裡,史書不過是可以隨意塗改的家譜。
更有意思的是這東西。當皇帝需要用謊言給自己貼金時,野豬蹄子都能變成麒麟爪;當他想整人時,一杯茶都能成為的證據。這哪是韋昭一個人的悲劇?分明是整個時代的荒誕劇——就像現在有人為了討好領導,把加班熬夜說成熱愛工作,把溜須拍馬說成情商高,最後真乾活的人反而成了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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