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賢的出現,他的敏銳,他的坦誠,他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觸碰太子舊案的勇氣……這一切,都讓趙茂冰封的心,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近乎奢侈的“希望”。
但他依然不敢輕易相信。希望越大,失望時的毀滅性就越強。他輸不起。
內心的掙紮,如同兩股巨浪在激烈對衝。一方是多年險惡環境養成的、根深蒂固的警惕;另一方,則是源自血脈、對真相和清白的深切渴望,以及李致賢所帶來的那一線微弱卻真實的光明。
他的眼神變幻不定,時而銳利如刀,時而迷茫如霧。握著短刃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汗水,不知不覺浸濕了他背後的衣衫。
四)無聲交鋒,氣氛凝滯
時間在沉默中一點點流逝。密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李致賢不再多言。他知道,此刻任何話語都是多餘的。最終的抉擇,必須由趙茂自己做出。他能做的,已經都做了——展示證據,陳述推論,表明立場。剩下的,是等待。
他甚至在暗中調整了呼吸,微微側身,將更多的空間留給趙茂,這是一個不易察覺的、表示無威脅的姿態。
趙茂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他的目光從李致賢臉上移開,掃過周圍那些記載著帝國機密的卷宗架,最後落在自己手中那柄伴隨他多年的短刃上。這柄刀,飲過仇敵的血,也守護過弱小無辜。它既是複仇的凶器,也是行俠的夥伴。它象征著他過去十幾年的全部人生——隱藏在黑暗中,以自己的力量踐行正義。
而現在,有一個機會,或許可以讓他走出黑暗,至少……能讓父親的冤屈沐浴在陽光之下。
他能相信眼前這個身著官袍的人嗎?他能將複仇的希望、甚至自身的性命,交托給一個曾經的“對手”嗎?
這是一個無比艱難的賭局。賭注,是他的一切。
五)懸而未決,一念之間
良久。
趙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抖,仿佛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終於再次抬眼,看向李致賢。眼中的淩厲殺氣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複雜的情緒,有掙紮後的疲憊,有深藏的悲傷,還有一絲……尚未完全成型的決斷。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隻是用一種異常低沉、仿佛耗儘了所有心力的聲音,緩緩說道:
“李大人,你可知……你今日所言,若為虛言,我縱是追至天涯海角,也必取你性命;若為實情……你我麵前,便是萬丈深淵,進一步,或許粉身碎骨,或許……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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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沒有說完,但那未儘的意味,已足夠明顯。他沒有完全相信,但心中的天平,已經發生了決定性的傾斜。他不再將李致賢視為必須除之而後快的敵人,而是放在了……一個需要極度謹慎對待的、潛在的“合作者”位置上。
李致賢心中微微一鬆,知道最關鍵的一步已經邁出。他鄭重頷首:“致賢願以性命、仕途乃至身後清名,賭一個真相,賭一個公道。”
趙茂沉默地看著他,目光如炬,似乎在最後一次衡量他的誠意。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他沒有回答李致賢的話,而是猛地轉身,身影如同鬼魅般,迅捷地掠向密室那扇被打開的暗門。
“等等!”李致賢下意識出聲。
趙茂的身影在門口頓住,卻沒有回頭。他背對著李致賢,抬起手,一樣東西從他手中拋出,劃過一道細微的弧線,“啪”一聲輕響,落在了李致賢腳邊的地上。
那並非暗器,而是一塊質地奇特、邊緣不甚規則的深色布料碎片。
“想知道玉佩的真正去向?”趙茂的聲音隔著幾步傳來,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決絕,“拿著它,去城南‘永昌’當鋪,找一個左手有六指的老朝奉。告訴他……是‘故人’讓你來的。”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徹底融入門外的黑暗之中,隻餘下空洞洞的暗道入口,和那句留下無限懸念和線索的話語,在密室內緩緩回蕩。
李致賢沒有立刻去追。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塊布料碎片,就著燈光仔細端詳。布料入手微涼,紋理特殊,似乎並非中原常見之物。更重要的是,這顯然是從某件衣物上強行撕扯下來的。
趙茂留下此物,是何用意?是試探他能否循此找到更多線索?還是這本身就是下一個謎題的鑰匙?那“永昌”當鋪,那六指老朝奉,背後又隱藏著什麼?
李致賢緊緊攥著那塊布料,目光投向趙茂消失的黑暗方向,眉頭緊鎖。
他知道,趙茂的心神已被劇烈震動,信任的種子已悄然種下,但遠未到開花結果之時。此刻的離去,與其說是逃避,不如說是一種更深的試探。他將一個模糊的線索拋給了李致賢,下一步,是看他如何行動。
而這條線索的背後,是通往最終的真相,還是一個更為凶險的陷阱?
密室之中,油燈的光芒再次搖曳了一下,將李致賢沉思的身影,拉得悠長而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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