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飛快流逝。五支最好的黑風銃被挑選出來，配足了火藥和鐵砂。阿七提前一天就帶人去了鷹嘴岩，那裡是一處孤懸的巨型岩石，隻有一條狹窄的石脊與主山相連，易守難攻，也便於觀察和撤退。他們在石脊和岩體周圍設下了數個隱蔽的警戒點和簡易陷阱。
交易當天，天色微明。沈煉、我、韓墨，帶著四名精銳夜梟衛，背負著用油布包裹嚴實的火銃和火藥，離開了山寨。石柱和趙鐵鷹站在洞口目送我們，留守的人手足以應對突發情況。蘇婉清擔憂地看著我，我朝她微微點頭，示意放心。
鷹嘴岩距離山寨約十裡，山路崎嶇難行。我們一路保持警惕，速度不快。到達鷹嘴岩附近時，日頭已升上東山。阿七如同鬼魅般從一塊岩石後閃出，對沈煉點了點頭，示意一切正常，對方尚未抵達。
我們登上鷹嘴岩，這裡視野開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山穀，寒風凜冽。我們將火銃和火藥放在岩體中央，然後退到邊緣，耐心等待。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山穀對麵的密林中，出現了幾個人影。同樣是五人，當先一人正是墨七，他依舊穿著那身灰布衣，身後四人則穿著普通的獵戶裝束，背負著不小的行囊，看起來沉甸甸的。
雙方隔著數十丈寬的山穀遙遙相望。墨七朝我們這邊拱了拱手，聲音隔著山穀傳來，依舊清晰：“沈首領，韓先生，羅匠作，久等了。”
沈煉沉聲回應：“墨先生守時。”
墨七不再多言，對身後揮了揮手。那四名“獵戶”將背上的行囊解下，打開，露出裡麵白花花的米粒和烏沉沉的鐵錠。他們將行囊放在一塊顯眼的平石上，然後迅速後退，與墨七站在一起，表示並無靠近的意圖。
“五百斤新米，五十斤上等熟鐵，請驗看。”墨七高聲道。
沈煉對一名夜梟衛示意。那名夜梟衛解下腰間繩索，熟練地拋下懸崖，繩索末端帶著鉤爪，精準地勾住了對麵放置物資的平石邊緣。他試了試牢固程度，然後如同猿猴般攀著繩索，迅速滑向對岸。
我們在這邊緊張地看著。那名夜梟衛抵達對岸後，快速檢查了米袋和鐵錠，又用小刀刺入米袋深處，帶出米粒查看，最後對這邊打了個“無誤”的手勢。
沈煉看向我。我深吸一口氣，將我們這邊的五個油布包裹，也用同樣的方法，滑送了過去。
墨七那邊也有一人上前，解開包裹，仔細檢查那五支黑風銃。他動作熟練地檢查銃管、擊發機構，甚至還拿起一支，對著無人處比劃了一下瞄準的動作，最後對墨七點了點頭。
“貨品無誤，合作愉快。”墨七朝我們這邊再次拱手，臉上帶著那絲不變的淡淡笑意，“期待下次交易。地點與時間，屆時會再通知諸位。”
說完，他毫不拖泥帶水，帶著手下四人，背負起我們提供的火銃和火藥，轉身便沒入了密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名檢查物資的夜梟衛也迅速攀著繩索返回。
交易過程順利得超乎想象。對方信守承諾，沒有埋伏，沒有刁難，乾脆利落。
我們不敢久留，將五百斤糧食和五十斤鐵錠分裝好糧食沉重，我們隻帶走了部分，剩餘由阿七帶人後續分批運回），立刻沿著原路返回山寨。
回程的路上，氣氛並沒有因為交易成功而變得輕鬆。韓墨眉頭緊鎖，沈煉臉色依舊凝重。
“太順利了……”韓墨喃喃道，“順利得讓人不安。”
我也有同感。對方展現出的組織性、紀律性和對火器的了解，都絕非普通勢力。他們如此痛快地交出我們急需的物資，所圖必定不小。
“那墨七，絕非尋常山野之人。”沈煉沉聲道，“他身邊那四個，步伐沉穩，眼神銳利，皆是好手。他們背後……到底是什麼？”
回到山寨，留守的石柱和趙鐵鷹見我們平安歸來，還帶回了糧食鐵料，都鬆了口氣，但聽完交易過程，也都陷入了沉思。
那五十斤上等熟鐵立刻被送入了工坊。有了這批優質材料，我可以嘗試鑄造更耐用、更標準的銃管了。五百斤糧食則大大緩解了食物壓力，至少這個冬天，不用再為餓肚子發愁。
然而，輕鬆隻是暫時的。幾天後，阿七的斥候帶回了一個令人更加不安的消息——他們在黑風山更外圍的區域，發現了不止一撥人活動的痕跡。除了墨七那夥人似乎還在附近徘徊觀察外，還有另外兩股不明勢力的人馬，也在暗中窺探。一股行事風格粗獷，留下的痕跡明顯，像是馬匪或者大型山寨的探子。另一股則更加隱秘，幾乎不留痕跡，但阿七憑借經驗，還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判斷對方極其專業，不亞於之前的影衛。
黑風山，這塊我們剛剛站穩腳跟的彈丸之地，仿佛一下子成了各方勢力關注的焦點。
“懷璧其罪啊。”韓墨歎了口氣，看著工坊裡叮當作響的鍛造場景，“火藥與火銃，終究是藏不住的。如今我們就像抱著金磚走在鬨市的孩子，周圍的餓狼，越來越多了。”
沈煉站在山洞入口，望著外麵蒼茫的群山，眼神銳利如刀。“既然藏不住，那就不藏了。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個夠！傳令下去，工坊日夜不停，全力打造黑風銃，訓練火銃隊！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這黑風山，不是誰都能來咬一口的肥肉！”
他轉身，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聲音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從今天起，黑風山，立旗！”
立旗？這意味著我們將徹底從隱藏走向公開，正式在這亂世中，亮出自己的名號！
“旗號……叫什麼？”侯青忍不住問道。
沈煉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三個字：
“撼山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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