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裹挾著血腥味掠過水麵時,常遇春正一腳踹開元軍船頭的百夫長。那枚染血的銅盔在空中劃出弧線,墜入渾濁的江水,濺起的水花恰好映出他猩紅的眼底。這一刻,停泊在采石磯江麵的元軍水師還未意識到,他們引以為傲的鋼鐵防線,即將被一艘不起眼的哨船撕開致命缺口。
“鐺啷——”
斷裂的長矛墜落在甲板上,常遇春反手抹去額角的血汙,掌心觸到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三天前在牛渚磯的夜襲中,他的左臂被元軍的狼牙箭貫穿,此刻傷口在潮濕的江風中隱隱作痛。但他顧不上這些,目光已如鷹隼般鎖定了周圍圍攏的敵船——三艘中型戰船呈品字形包抄而來,甲板上攢動的元軍士兵足有兩百餘人,刀槍在暮色中閃著森冷的光。
“將軍!船尾被鐵鏈纏住了!”
親兵周武的吼聲剛落,右側船舷便傳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常遇春踉蹌著扶住舵盤,看見元軍士兵正踩著跳板湧上來,最前頭那名披甲校尉的長刀已劈到眼前。他猛地矮身,刀鋒擦著頭皮掠過,帶起的勁風掀飛了他束發的紅巾。
“殺!”
常遇春的回應裹挾著丹田之氣,右手鐵槍如毒蛇出洞,精準地刺穿了校尉的咽喉。滾燙的血噴在他臉上,他卻連眼都沒眨,順勢拔出槍尖,槍杆橫掃,將兩名剛踏上甲板的元軍掃落江心。江水在這一刻仿佛沸騰起來,溺死者的哀嚎與兵器碰撞聲攪成一團,而他腳下的這艘哨船,像驚濤駭浪中的一片葉子,隨時可能傾覆。
“周武!斬斷鐵鏈!”常遇春的聲音穿透嘈雜的戰場,“其他人跟我守住船舷!”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西側江麵上飄著幾艘巨大的樓船,那些船的甲板堆滿麻袋,帆布下露出“漕運”的火漆印——那是元軍囤積糧草的所在。三天前的偵察兵回報,元軍水師為防備明軍突襲,將糧船都部署在艦隊核心,周圍環繞著三十餘艘戰船。此刻他們奪下的這艘哨船,恰好在糧船與外圍戰船之間的空隙,這是老天爺遞來的利刃。
鐵槍再次洞穿一名元軍的胸膛時,常遇春忽然想起洪武三年的那個雪夜。那時他還是個給地主放牛的窮小子,在結冰的河麵上用石塊砸開冰窟捕魚,眼看就要被巡夜的惡奴抓住,是躲在蘆葦叢裡的朱重八扔出一塊土疙瘩引開了注意力。“遇春,”後來成為吳王的朱重八拍著他的肩膀說,“打仗跟捕魚一樣,得看準水流的空子。”
此刻江麵上的“空子”就在眼前。
“鐵鏈斷了!”周武的喊聲帶著狂喜。常遇春猛地轉身,一腳踹向舵盤左側的機關,船尾的尾舵發出“嘎吱”的呻吟,整艘船在江水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竟從兩艘元軍戰船的縫隙中穿了過去。
“他們想跑?”元軍指揮艦上,水師萬戶帖木兒眯起眼睛,看著那艘突然轉向的哨船,嘴角勾起冷笑,“傳令下去,不必追趕,放箭阻攔即可。”在他看來,這艘失去支援的哨船就像困在網中的魚,遲早會力竭被擒。
但他沒看見常遇春眼中燃燒的火焰。
“把盾牌都豎起來!”常遇春扯開身上被血浸透的戰袍,露出精悍的肌肉,“桌椅板凳都搬到船舷!”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繳獲的元軍藤牌與船上的八仙桌拚在一起,竟在甲板中央築起一道簡陋的屏障。當元軍的箭雨如飛蝗般射來時,大多被屏障擋下,少數穿透縫隙的箭矢,也被士兵們用刀槍格擋開。
“將軍,往哪走?”舵手是剛投降的元軍水手,此刻聲音還在發顫。常遇春一把將他推開,親自握住沉重的舵盤,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看見那艘最大的糧船沒有?撞過去!”
水手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將軍,那船吃水太深,咱們這船撞上去,怕是……”
“怕個鳥!”常遇春的吼聲震得他耳膜發痛,“你隻需掌舵,其他的事由我擔著!”
哨船在江水中加速,船身兩側激起白色的浪花。常遇春能感覺到腳下的木板在震顫,這是艘服役超過十年的老船,船板間的縫隙用桐油和麻絲填補,此刻在全速衝擊下,仿佛隨時會散架。但他毫不在意,鐵槍拄在甲板上,目光死死盯著那艘越來越近的糧船——它龐大的船身像座移動的堡壘,甲板上堆放的糧草袋足有兩人高,幾名元軍士兵正靠在麻袋上打瞌睡,根本沒意識到死亡的臨近。
“還有五十步!”周武的聲音帶著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常遇春深吸一口氣,突然扯開嗓子唱起了濠州老家的歌謠,那粗獷的調子在箭雨中回蕩,竟讓士兵們緊繃的神經鬆弛了幾分。
“二十步!”
“都給我抓穩了!”
常遇春猛地將舵盤轉到底,哨船在江麵上劃出一道銳利的弧線,船頭對準了糧船側麵的薄弱處。他看見糧船上的元軍終於反應過來,驚慌失措地四處奔逃,有人試圖投擲火把,卻被江風吹得歪歪斜斜。
“轟隆——”
巨響震得常遇春耳膜嗡嗡作響,他感覺自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踉蹌著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形。船頭與糧船側舷碰撞的地方,木屑像暴雨般飛濺,幾根斷裂的船骨暴露在外,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糧船的船身被撞開一個丈許寬的缺口,江水裹挾著泡沫瘋狂湧入,整艘船開始緩緩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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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
常遇春第一個躍過兩船之間的空隙,鐵槍拄在糧船的甲板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戰靴。剛站穩腳跟,就有兩名元軍士兵舉著砍刀衝過來,他手腕一翻,槍尖如靈蛇吐信,瞬間刺穿了兩人的小腹。溫熱的血噴在糧袋上,滲開暗紅色的痕跡。
“保護糧草!”糧船上的管事是個留著山羊胡的漢人,此刻正尖叫著指揮民夫抵抗。常遇春認出他腰間的牌子——那是元廷戶部發的漕運腰牌,這些人平日裡克扣軍糧中飽私囊,此刻倒想起要保護糧草了。他冷笑一聲,鐵槍橫掃,將那管事連人帶牌劈成兩半。
“不想死的就跪下!”常遇春的吼聲在傾斜的甲板上回蕩。糧船上大多是負責搬運的民夫和少數押運的老弱士兵,哪裡見過這般凶神惡煞的場麵?有幾個反應快的立刻扔掉兵器跪倒在地,剩下的人見狀,也紛紛效仿。
“周武,帶人守住艙門!”常遇春踹開一個試圖躲藏的民夫,“其他人跟我放火!”
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將糧船上的油布撕成條,澆上從元軍廚房裡找到的菜油,點燃後扔向堆積的糧草袋。乾燥的麻袋遇火即燃,很快便騰起熊熊烈焰。火舌舔舐著船板,發出“劈啪”的聲響,濃煙滾滾上升,在江麵上凝成一條黑色的巨龍。
“將軍,元軍的船追上來了!”周武指著東側江麵喊道。常遇春回頭望去,隻見五艘元軍戰船正衝破火網駛來,船頭的弓箭手已搭箭待發。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讓他們追。”
他指揮士兵將未點燃的糧草袋推下船,那些麻袋在江麵上漂浮,恰好擋住了元軍戰船的去路。然後他帶著人跳回那艘傷痕累累的哨船,此時船身已進水大半,每一次搖晃都像在呻吟。
“將軍,這船快沉了!”水手哭喪著臉。常遇春卻彎腰從江水中撈起一塊燃燒的木板,猛地擲向旁邊一艘元軍戰船:“沉不了!隻要還能漂著,就能燒了他們的狗窩!”
木板在空中劃過一道火線,恰好落在那艘戰船的帆布上。乾燥的帆布瞬間燃起火焰,船上的元軍驚呼著撲上去撲救,卻被周武等人趁機投擲的火把點燃了甲板。混亂像瘟疫般蔓延,原本井然有序的元軍艦隊,此刻被一艘燃燒的糧船和一艘瘋狂衝撞的哨船攪成了一鍋粥。
常遇春站在哨船的船頭,任憑火星落在肩頭。他看見西側的元軍戰船開始後撤,大概是怕被火勢波及;東側的幾艘船則陷入混戰,有兩艘船甚至撞在了一起。最妙的是那些糧船周圍的護衛船,它們既想靠近滅火,又怕被哨船衝撞,隻能在原地打轉,眼睜睜看著火勢越來越大。
“將軍,您看!”周武指著北岸,聲音激動得發顫。常遇春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夜幕中出現了無數火把,像一條火龍正沿著江岸移動——那是徐達率領的明軍主力,他們終於等到了元軍水師混亂的時機,開始強渡長江。
江風突然變大,將哨船的帆布吹得鼓鼓囊囊。常遇春感到腳下的船身又下沉了幾分,積水已經沒過腳踝。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張開雙臂,感受著帶著煙火氣的風穿過胸膛。他想起小時候在淮河上撐船的父親,父親總說:“水無常形,船無定法,能載人過江的,就是好船。”
此刻這艘傷痕累累的哨船,載著的不僅是幾十名士兵,更是一支軍隊的勇氣。
當第一艘明軍戰船靠岸時,常遇春的哨船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船尾開始快速下沉。他帶著士兵們跳入江水,奮力向岸邊遊去。冰冷的江水包裹著身體,傷口傳來刺骨的疼痛,但他的心裡卻燃著一團火。
登上北岸的那一刻,常遇春回頭望去,隻見江麵上已是一片火海。元軍的戰船在火中掙紮,不時有爆炸的巨響傳來,那是船上的火藥被引燃了。月光透過濃煙灑在水麵上,將跳動的火焰映照得如同無數破碎的星辰。
“常將軍!”徐達策馬趕來,戰袍上還沾著征塵,“好一招釜底抽薪!”
常遇春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咧嘴一笑:“不是釜底抽薪,是借船燒船。”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艘正在沉沒的哨船,此刻它隻剩下一個小小的船頭露在水麵上,像一枚不屈的戰旗。
江風嗚咽,仿佛在訴說著這場戰役的慘烈。但在常遇春耳中,那風聲裡卻藏著新生的希望。他知道,從今夜開始,長江天塹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而這艘不起眼的哨船,將和那些在火中犧牲的弟兄們一起,被永遠刻在大明的軍功簿上。
許多年後,當常遇春已是開國功臣,鎮守北疆時,還常常在雪夜想起那艘江中的哨船。他會對身邊的親兵說:“真正的戰船,從不在大小,而在乘舟之人的膽氣。”那時的他鬢角已染霜華,但眼中的光芒,依舊像當年在江麵上一樣熾熱。
而那艘早已沉入江底的哨船,終究化作了一個傳奇。它告訴後來者,改變戰局的往往不是最龐大的艦隊,而是敢於在驚濤駭浪中揚帆的勇氣,是於絕境中尋得生機的智慧,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擔當。這些看不見的東西,才是真正能撬動曆史的支點,是永遠不會沉沒的戰艦。
江水滔滔,千載不息。采石磯的江岸上,後來長出了一片茂密的蘆葦。每當風起時,蘆葦蕩便會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重複著那個夜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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