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響徹整個大殿:“你,是朕的‘大明第一戰神’!這個名號,你當之無愧!”
“戰神”二字,如同一座無形的山,轟然壓在了常遇春的肩上。他能感覺到,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從之前的敬佩、嫉妒,變成了敬畏,甚至是一絲疏遠。他被這個名號,推到了一個更高,也更孤獨的位置。
他知道,這榮耀的背後,是更深的猜忌和更遠的路。朱元璋越是誇他,這把刀就越是鋒利,也越是危險。
……
回到府邸時,已是深夜。
卸下沉重的甲胄,常遇春才感到一陣從骨子裡透出的疲憊。那不是身體的勞累,而是精神的緊繃之後,徹底的鬆懈。他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府裡早已熄了大部分燈火,隻有內院還亮著一盞昏黃的燈籠。妻子藍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蓮子羹,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她沒有說話,隻是將碗放在桌上,然後拿起一塊柔軟的布巾,輕輕地為他擦拭臉上的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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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宮裡,可是又有人給你灌迷魂湯了?”藍氏的聲音輕柔得像月光,帶著一絲心疼和了然。
常遇春接過碗,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驅散了些許寒意。他用勺子攪了攪,看著那圓潤的蓮子在乳白色的羹湯裡沉浮,苦笑一聲:“何止是迷魂湯,簡直是斷頭台的催命符。咱老常就是個粗人,不會玩那些彎彎繞繞。今天在殿上,陛下問我想要什麼賞賜,咱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呀,”藍氏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伸手理了理他微亂的鬢發,“嘴上說著粗人,心裡比誰都亮堂。你今天那番話,連我這個婦道人家都聽明白了,陛下豈能不明白?你這是在告訴他,你常遇春,還是當年那個跟著他鬨革命的愣頭青,心裡隻有他這個大哥,沒有自己。”
常遇春喝了一口蓮子羹,那股清甜中帶著微苦的味道,讓他紛亂的思緒稍微平複了一些。“話是這麼說,可……”
“隻是什麼?”藍氏追問道。
常遇春放下碗,長長地歎了口氣:“隻是,陛下越是誇我,我心裡越是沒底。這‘戰神’的名號,聽著風光,實則是個燙手的山芋。它告訴所有人,我常遇春的武功,已經到了頂點。可這世上,哪有臣子的功績,能高過天子的?咱老常能做的,就是拚命證明,我常遇春的劍,永遠隻指向大明的敵人,而不是……”
他沒有說下去,但夫妻二人都心知肚明。那個“而不是”後麵,隱藏著多少功臣名將的血淚。
藍氏的眼圈也紅了,她握住丈夫那雙布滿老繭和傷疤的大手,輕聲說:“我知道。所以,你更要小心。那些文官,嘴上蜜裡調油,背後捅刀子最狠。你今天把功勞分給了徐達大將軍他們,他們嘴上感激,心裡未必舒服。分功勞,也是得罪人。”
常遇春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感受著那份來自家庭的溫暖。這溫度,是他在刀光劍影、人心叵測的朝堂之上,唯一的慰藉。他或許能騙過天下人,騙過朱元璋,但他騙不了自己。
他渴望的,從來不是什麼“戰神”的虛名,而是天下太平,能卸甲歸田,回到鄉下的老宅,與妻兒在院子裡種幾畝地,養幾隻雞鴨,在夏夜的星空下,喝著粗茶,聽著蛙鳴,共享這碗蓮子羹的安寧。
可他知道,隻要天下未定,他這把刀,就永遠沒有入鞘的一天。而更可怕的是,即便天下定了,一把太過鋒利的刀,也往往沒有好下場。
窗外,月涼如水,靜靜地灑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常遇春握著妻子的手,久久沒有說話。他仿佛能看到,在這片寧靜的月光之下,正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伺著他。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將軍,都督府派人來了,說有緊急軍情,八百裡加急,指明要親交給您。”門外是親兵壓低了的聲音。
常遇春和藍氏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都督府是徐達大將軍主管,軍情通常都是先遞到兵部,再由兵部上奏,或是直接呈給皇帝。何曾有過半夜三更,繞過所有程序,直接送到他這裡的?
而且,還是“指明”要交給他。
常遇春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他示意妻子退到屏風後麵,然後沉聲道:“讓他進來。”
門被推開,一個風塵仆仆的信使走了進來,他身上的衣服還帶著北方的寒氣和塵土,臉上滿是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他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火漆封口的竹筒,高高舉起。
“啟稟常將軍,這是徐達大將軍從北平府發來的密信,事關重大,大將軍命屬下務必親手交到您手中!”
常遇春接過竹筒,那冰冷的觸感讓他心中一凜。他示意信使退下,然後走到燭火前,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挑開火漆。
他抽出裡麵的信紙,展開。
信紙上,是徐達那熟悉的、剛勁有力的筆跡。然而,信的內容,卻讓常遇春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了。
信上隻有寥寥數語,卻字字驚心:
“伯仁兄常遇春字伯仁),元順帝北逃後,並未遠遁,而是秘密聯絡了北元殘部,以及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在開平附近集結重兵,欲趁我軍新勝,防備鬆懈之際,奇襲北平。此事已驚動聖上,然聖上旨意……命兄即刻率輕騎北上,不得聲張,務必在元軍合圍之前,將其剿滅。此戰,隻許勝,不許敗。另,那位‘故人’……其身份,兄見信便知。萬望謹慎。”
常遇春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他看向信紙的末尾,那裡,用朱砂畫了一個極其隱晦的記號。那是一個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記號——一個殘缺的“朱”字,旁邊,還有一朵小小的梅花。
那是他們當年在濠州起兵時,為了區分敵我,私下約定的暗號。知道這個暗號的,除了他和朱元璋,就隻剩下……
常遇春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猛地抬頭,望向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
“故人”?
“意想不到的故人”?
一個能和元順帝勾結,讓徐達都感到震驚,甚至讓朱元璋做出如此詭異安排的“故人”?
這封密信,不是嘉獎,而是催命符!朱元璋剛剛在朝堂上將他捧上“戰神”的寶座,轉身就給了他這樣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這究竟是考驗,還是……借刀殺人?
而那個記號,那個代表著過去的記號,又意味著什麼?
常遇春握緊了手中的信紙,紙張的邊緣,被他捏得變了形。他感覺到,一股比北方的寒風更刺骨的冷意,正從心底深處,緩緩升起。
這“大明第一戰神”的榮耀,原來,是用鮮血和陰謀鑄成的。而他的下一次出征,麵對的將不僅僅是草原上的鐵騎,還有一個來自過去的,最致命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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