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柄重錘砸在沈文昭心頭!他牙關打顫,冷汗混著雨水流下。他知道,完了。陸錚親自來了,就代表著皇帝最酷烈的意誌!任何狡辯和拖延,都隻會帶來更恐怖的折磨。
“我…我說…”沈文昭的心理防線在陸錚那毫無人性的目光注視下徹底崩潰,“罷考…是家父…沈鶴年…授意…聯絡是…是府學張教諭…名單…名單在我書房暗格…賬簿暗記…是…是京師吏部考功司郎中…鄭元化…他…他是家父門生…交接…通過‘永昌’票號…不,是‘永昌’被查後…通過…通過‘通源’錢莊…死士…死士是…是家父…養在太湖‘水寨’的…舊部…領頭的叫…叫‘鬼刀’劉三…”
他語無倫次,將所知的一切如同倒豆子般吐了出來。陸錚靜靜聽著,麵具後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直到沈文昭癱軟在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陸錚緩緩抬手。一張按著鮮紅手印、墨跡淋漓的供狀被一名黑影遞到他手中。他看也沒看,隨手拋在沈文昭麵前。
“畫押。”
沈文昭顫抖著拿起筆,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在供狀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陸錚接過供狀,收入懷中。然後,他慢慢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刀身狹長,暗啞無光,卻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
“陸…陸大人!你說過…”沈文昭驚恐地看著那柄刀。
“本督說過,給你個痛快。”陸錚的聲音依舊冰冷。話音未落,刀光一閃!
沒有慘叫,隻有一聲輕微的割裂聲。沈文昭的脖頸上多了一道極細的紅線,他瞪大著難以置信的眼睛,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陸錚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歸刀入鞘。他從懷中取出那枚布滿裂痕的碧綠玉蟬,隨手丟在沈文昭逐漸冰冷的屍體上。
“清理乾淨。”他丟下四個字,轉身,玄色的身影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融入屋外的夜雨之中。
庭院裡,隻剩下細雨沙沙,和那枚落在血泊裡、染上猩紅的破碎玉蟬。鬆江府的天,在錦衣衛無聲的殺戮中,徹底變了顏色。
而這場風暴的餘波,正裹挾著沈文昭的血供和那枚染血的玉蟬,以最快的速度,湧向京師,湧向那暗流洶湧的權力核心。陸錚的刀,已斬斷了江南伸出的毒爪,下一刀,將直指那隱藏在廟堂深處的“考功貴人”!
…………
詔獄深處的血腥氣混著陳年的黴味,幾乎凝成實質。陸錚沒穿蟒袍,隻一身玄色勁裝,袖口用皮繩紮緊,露出蒼白而有力的手腕。
陸錚坐在一張蒙著黑布的方凳上,麵前是被鐵鏈懸空吊著的鄭元化。這位曾經的吏部考功司郎中,清流新貴,如今衣衫襤褸,臉上布滿鞭痕與烙鐵的印記,隻有一雙眼睛,還殘留著些許不甘的怨毒。
陸錚不說話,隻是用一塊沾了水的白絹,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柄三寸長、薄如柳葉的小刀。刀身泛著幽藍的冷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麵具。
“陸…陸錚…”鄭元化的聲音嘶啞破碎,“你…你休想…屈打成招…”
陸錚抬眼,麵具孔洞裡那雙幽綠的眸子,冰冷地掃過鄭元化顫抖的指尖。“鄭大人,”他的聲音平得像結了冰的湖麵,“鬆江府的雨,涼嗎?”
鄭元化瞳孔猛地一縮!沈文昭!他知道了!
“沈文昭的供詞,畫押了。”陸錚繼續擦拭小刀,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情人的肌膚,“‘永昌’票號的密檔,‘通源’錢莊的流水,考功司舊檔的暗記底本…都在這兒了。”
他下巴朝旁邊刑架上一個打開的、帶著吏部火漆印的銅匣揚了揚。“沈文昭說,他爹沈鶴年,叫你一聲‘賢侄’。說你鄭元化,是他沈家埋在吏部考功司的‘定盤星’。”
“汙蔑!是沈文昭那蠢貨攀誣!”鄭元化嘶吼起來,鐵鏈嘩啦作響。
“攀誣?”陸錚似乎輕笑了一聲,那笑聲比哭還難聽。他放下白絹,拿起小刀,刀尖在昏暗的火光下閃爍著一點寒星。
“那本官問你,天啟七年冬,考功司甲字庫失火,燒毀的舊檔裡,是否恰好包含‘丙辰年’所有暗記底冊?那場火,守庫吏‘意外’墜井而死,屍首撈上來時,手裡還攥著半塊沈家‘瑞昌隆’的綢緞碎片…這,也是攀誣?”
鄭元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那件事…他以為早已石沉大海!
“本官再問你,”陸錚站起身,走到鄭元化麵前,柳葉刀冰冷的刀尖,輕輕抵在他左胸心口跳動的皮膚上,“周忱離京赴通州前三天,你以‘核定過往漕督考績’為由,調閱了周忱所有履曆、行程文書。
當夜,那份文書謄抄副本,就出現在了通州漕督府吳有道的案頭。這謄抄的筆跡…鄭大人,要不要本官找幾個翰林院的老學究,和你書房裡的墨寶,比對一下?”
刀尖微微下壓,刺破皮膚,一點殷紅迅速洇開。鄭元化渾身劇顫,死亡的冰冷瞬間攫住了他!
沈文昭完了,沈鶴年也完了!陸錚這條惡犬,什麼都挖出來了!再扛下去,隻有詔獄裡無窮無儘的酷刑和淩遲碎剮!
“我…我說!”鄭元化崩潰了,涕淚橫流,“是…是沈鶴年!是他指使我!暗記…是我按他的要求…偷偷複刻了舊檔的模子…泄露給沈家…考績…凡沈家打過招呼的官員…我都給了優等…周忱的行程…是我…是我泄露的…想…想借吳有道他們的手…除掉這個麻煩…我…我隻是貪財…我沒想害周忱性命啊督公!”
陸錚的刀尖停住了。他靜靜地聽著鄭元化語無倫次的供述,直到對方徹底癱軟,隻剩下無意識的抽噎。他收回小刀,從懷中取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供狀和印泥。
“畫押。”
鄭元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顫抖著蘸了印泥,在供狀上按下鮮紅的指印。陸錚拿起供狀,仔細吹乾墨跡,連同那枚染血的柳葉刀,一起收入懷中。
陸錚看也沒看癱軟如泥的鄭元化,轉身對陰影中侍立的掌刑官道:“給他個痛快。屍體處理乾淨。”
“是,督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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