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回到錦衣衛衙門,繼續處理他的文書。他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他不是無所不能的神,隻是一個戴著鐐銬的舞者。
在錦衣衛指揮使的職權範圍內,儘可能多地收集情報,揪出蛀蟲,提出建議,影響決策。
真正的軍事行動,需要靠袁崇煥、洪承疇、盧象升或許將來)這些將領去執行;真正的國家大政,需要皇帝和內閣去決斷。
陸錚的目光再次掃過地圖上的四川和湖廣。“高迎祥…張獻忠…”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他能看到危險,但他手中的權力,卻不足以直接撲滅這危險。
陸錚隻能儘己所能,織密情報網絡,當好帝國的耳目,並在必要時,揮出錦衣衛這把“刀”,砍向國內那些腐朽的、通敵的、或不法的環節。
至於更大的風暴,他隻能預警,然後期待前線將領和朝廷能做出正確的反應。
……
崇禎三年,冬。京師
內閣,文淵閣。
已是深夜,文淵閣內依舊燈火通明。首輔李標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放下手中關於四川請餉的奏章,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案頭堆積的文書如同山巒,河南的善後、南直隸的扯皮、川楚的告急、遼東的催餉…每一件都關乎國運,每一件都棘手萬分。
李標端起早已冰涼的茶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彌漫口腔。
作為首輔,他需要在皇帝、朝臣、地方督撫、乃至廠衛之間尋找那微妙的平衡。
對於陸錚和廠衛,他心情複雜。厭惡其酷烈手段,驚懼其權柄日盛,但又不得不承認,在河南那種爛透了的局麵下,非如此難以快速廓清。
他隻能儘力在皇帝麵前稍作緩衝,避免廠衛徹底失控,同時利用其帶來的短暫“秩序”窗口期,推行一些恢複政策。
對於兵部尚書王洽和戶部尚書畢自嚴的叫苦,他心知肚明。國事艱難,誰都想少擔責任、多要資源。
他需要不斷地協調、催促,甚至有時不得不和稀泥,才能讓朝廷這台生鏽的機器勉強運轉下去。
對於皇帝,他感受到的是深深的疲憊和如履薄冰。陛下年輕而焦慮,急於求成,卻又多疑善變。他既要儘力輔佐,又要小心避免觸怒龍顏,時常感到力不從心。
“或許…致仕歸鄉才是福氣…”這個念頭偶爾會冒出來,但很快又被他壓下去。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儘力而為吧…”他重新拿起一份關於漕運延遲的奏疏,提起了朱筆。
戶部衙門
戶部值房裡,算盤聲劈啪作響,氣氛壓抑。尚書畢自嚴看著各地催餉的公文和空空如也的太倉庫賬冊,隻覺得頭皮發麻。
“部堂,遼東袁督師又來催餉了,說將士們衣不蔽體,恐生變亂…”
“部堂,陝西洪督師請撥開春剿餉…”
“部堂,通州京營的糧草也隻能支撐半月了…”
胥吏們低聲彙報著,每一個消息都讓畢自嚴的臉色更灰暗一分。
畢自嚴就像是一個窘迫的管家,麵對著無數張嗷嗷待哺的嘴,卻無米下鍋。加征?已是竭澤而漁,再逼下去,恐怕就不是流寇,而是全天下皆反了。
節流?各處都在喊缺錢,從何節起?他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算計、挪借、拖延,拆東牆補西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