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裹挾著木屑和焦糊的氣味,拍打著鬼愁灣猙獰的礁石。
登萊水師的戰船如同巨大的海獸,將燃燒的快蟹船殘骸圍在中央。
小艇不斷往返,將一個個濕漉漉、驚魂未定的俘虜押送上岸,在錦衣衛緹騎冰冷的刀鋒下跪成一排。
陸錚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這些俘虜。大多是些精悍的水手和護衛,臉上帶著亡命徒的凶戾與落網後的絕望。
但其中一人,雖同樣狼狽,其內襯的杭綢質地、保養得宜的手指,以及那雙即便在驚恐中仍試圖保持鎮定的眼睛,都顯得格格不入。
“姓名。”陸錚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骨髓的寒意。
那人瑟縮了一下,嘴唇緊閉。
旁邊的水師遊擊鄭芝豹低聲道:“陸大人,此人是從最大那艘快蟹船的艙室裡找到的,當時正試圖燒毀一些文書。”他遞上一疊被水浸透、但依稀可辨字跡的紙張。
陸錚接過,快速翻閱。大多是些貨物清單和航海日誌,但其中一頁,記錄著幾次“北貨”交接的銀錢數目。
後麵跟著幾個特殊的標記,其中一個,赫然是“薊鎮”的簡稱,以及一個模糊的代號——“石翁”。
薊鎮!拱衛京師最重要的軍鎮!石翁?!
陸錚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終於觸碰到了那條最深、最致命的線!
對手的觸角,不僅伸向了漕運、護餉營,甚至可能…伸向了保衛皇帝的最後一道屏障!
就在此時,一名緹騎百戶疾步而來,臉色凝重,低聲道:“大人,直隸巡撫標營…退了。但退之前,周參將讓我給您帶句話…”
“說。”
“他說…‘京師非久留之地,勸君早做打算’。”
威脅?還是…警告?
陸錚冷笑。周淮安和他的主子,顯然沒料到登萊水師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們殺人滅口的計劃。
此刻退去,不過是暫避鋒芒,更大的風暴必然在後方醞釀。
陸錚不再理會那些小卒,目光再次鎖定那個穿杭綢的俘虜。他走到對方麵前,蹲下身,逼視著他的眼睛。
“認識孫文義嗎?”陸錚突然問。
那人身體一顫。
“認識雷萬霆嗎?”
那人臉色更白。
“你知道沈煉是怎麼死的嗎?”陸錚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身中十七箭,首級被割走。
你說,如果我把你交給那些剛剛退走的標營,他們會怎麼對你?滅口?還是把你交給‘石翁’?”
“石翁”二字出口,那俘虜如同被電擊,猛地抬頭,眼中是無法掩飾的極致恐懼!他顯然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而且深知其可怕。
“不…不要…”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我說…我都說…求大人饒我一命!”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