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未立刻對韓爌發難,反而在幾次朝會中,對這位老臣表現得頗為恭敬,甚至主動為其一些不痛不癢的政策主張附議。
暗地裡,他卻通過北鎮撫司的渠道,開始不動聲色地調查與韓爌關係密切的幾家山西票號在京城的分號,以及韓家名下的田莊、店鋪的異常資金流動。
同時,他以整頓京營後勤為名,要求兵部職方司韓爌兼管兵部)提供近年來各地軍械調撥、尤其是輸往西北方向的詳細檔案。
此舉看似例行公事,實則是在試探和施加壓力,並試圖從浩如煙海的文牘中,找到可能存在的篡改或異常記錄。
韓爌顯然察覺到了什麼。這位老謀深算的政客並未驚慌失措,反而更加謹慎。
他一方麵繼續扮演著兢兢業業的閣老角色,另一方麵則暗中指示黨羽,開始反擊。
數日後,幾份彈劾奏疏悄然呈至禦前。內容不再是攻擊陸錚本人,而是指向了剛剛因鄖陽之功受賞的幾位將領——左良玉“縱兵擾民”、曹變蛟“冒功請賞”,甚至隱晦地提及洪承疇“勞師靡餉,未能竟全功”。
這些指控真假摻半,極難辯駁,其目的並非要立刻扳倒這些將領,而是要剪除陸錚在軍中的羽翼,分散其精力,並離間他與這些實力派將領的關係。
崇禎皇帝本就對武將心存忌憚,看到這些彈劾,果然心生不快,雖未立刻處置,但對陸錚提請為諸將敘功的奏請,卻拖延起來。
朝堂之上,暗流湧動。支持陸錚的官員與依附韓爌的勢力,在各種政務上爭執不休,效率低下。首輔李標與次輔錢龍錫試圖調和,卻往往力不從心。
就在這僵持時刻,一封來自河南的緊急公文送到了陸錚案頭。
文書是河南巡撫玄默所發,語氣驚惶:張獻忠主力突然自陝南商洛山區東出,突破武關,再次湧入河南境內!
其勢極猛,連克內鄉、淅川等地,有直趨南陽、威脅襄陽之勢!
“聲東擊西!”陸錚瞬間明白了張獻忠的意圖!其之前在川陝邊境的活動,很可能是障眼法。
真實目的卻是趁中原兵力被吸引在鄖陽、朝廷注意力集中於內鬥之時,突然殺回河南這塊四戰之地!
河南一旦大亂,勢必震動天下!
陸錚立刻持公文入宮麵聖。崇禎皇帝聞訊,大驚失色,剛剛因彈劾而對武將產生的那點疑慮,瞬間被巨大的恐慌淹沒。
“怎麼辦?陸卿!該如何是好?!”皇帝幾乎是本能地依賴地看向陸錚。
“陛下勿憂!”陸錚沉聲道,“張獻忠雖驟然而至,然其孤軍深入,後援不繼。當急令左良玉部自湖廣北上,尾隨追擊;
令陝西洪承疇部派兵東出潼關,截其歸路;令河南、湖廣各地守軍緊守城池,堅壁清野;
再調京營一部,急赴河南助戰,必可將張獻忠困於豫西南!”
“準!統統準奏!”崇禎此刻無比果斷,“陸卿,京營出兵之事,由你全權調度!務必儘快撲滅此獠!”
陸錚終於拿到了京師的兵權。他雷厲風行,即刻點派兵馬,準備糧草,任命將領,一係列安排井井有條。
然而,在調兵遣將的過程中,陸錚卻敏銳地發現,兵部職方司在簽發調兵文書、撥付糧餉器械時,出現了異常的拖延和推諉!
不是找不到負責人,就是文書流程卡在某個環節,或者以“庫存不足”、“需閣老批紅”等理由搪塞!
又是韓爌!他在利用職權,暗中拖延出兵,為張獻忠爭取時間!
陸錚心中怒火升騰,卻強自壓下。他知道,此刻發作,隻會讓出兵之事更加遙遙無期。
他不再與兵部糾纏,直接以皇帝賦予的權限和錦衣衛的力量,強行從京營武庫中提調了大量軍械糧草,並派緹騎“護送”兵部官員,以最快速度完成了必要的文書手續。
大軍終於得以出發。但已被拖延了寶貴的兩天時間。
就在陸錚忙於應對河南突發軍情時,周墨林從四川傳來了突破性的消息!
通過跟蹤那些與張獻忠部往來的神秘商隊,周墨林發現其背後竟有四川王府如蜀王府)的背景!
這些商隊以王府采辦為名,大量收購生鐵、硝石、糧食,其中相當一部分並未入庫,而是輾轉流入了陝西方向!
更有一條線索顯示,曾有王府管事秘密接觸過韓爌在四川的門生!
四川王府!竟然也牽扯其中!難道他們想借流寇之手,攪亂天下,火中取栗?!
消息太過駭人聽聞,周墨林不敢在信中明言,隻用暗語稟報,請求下一步指示。
陸錚接到密報,心中巨震。案情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深遠!通敵的恐怕不止是朝中重臣,甚至可能牽扯到宗室藩王!
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揭開一個足以將整個帝國拖入深淵的巨大黑洞。
而此刻,河南戰況激烈。張獻忠避實擊虛,不與左良玉主力糾纏,一路向東流竄,聲勢越來越大。
朝中,韓爌一黨趁機再次發力,攻擊陸錚“調度失當,致使流寇複熾”,甚至將張獻忠入豫的責任也推到陸錚鄖陽之戰“未能全功”上。
內憂外患,再次將陸錚推到了風口浪尖。
崇禎皇帝的壓力越來越大,對陸錚的耐心也在逐漸消失。
陸錚站在北鎮撫司的望樓上,望著陰沉的天空。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拿到韓爌通寇的鐵證,否則,不僅無法平息河南亂局,自己也可能被這股巨大的暗流吞噬。
周墨林在四川的調查,成了最後的希望。而他自己,必須在京城這巨大的漩渦中,堅持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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