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鐵鎮的雨,連著下了三天。雨水衝刷著掘骨場的血跡,卻衝不散空氣中彌漫的恐慌和血腥味。起義的狂熱很快褪去,留下的是冰冷的現實:我們乾掉了一小撮監工,但鬣狗幫的核心還在鎮子裡,像一條受傷的毒蛇,隨時可能反撲。而我們這群烏合之眾,缺糧,缺藥,更缺一個能帶領大家活下去的方向。
我成了名義上的頭兒,不是因為我想,而是因為那詭異的銀色光芒和殺伐果斷的手段,讓他們在恐懼中看到了唯一的希望。他們叫我“銀手”,帶著敬畏和疏離。
臨時營地設在掘骨場邊緣幾間相對完好的破屋裡。傷員在呻吟,饑餓的人在沉默,更多的人眼神空洞,等待著未知的命運。幾個原鬣狗幫底層、心思活絡的家夥圍著我,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無非是去搶鎮子裡的倉庫,或者向其他幫派投誠。
我聽著,心裡一片冰冷。搶?我們這群殘兵敗將,能搶得過有武裝的鬣狗幫殘餘?投誠?不過是換一個主子繼續當“財產”。老瘸子用命換來的,不是這樣的出路。
我必須了解周圍的情況,真正的了解。我找來一個在廢鐵鎮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他斷了一條胳膊,人稱“獨臂老約翰”。我遞給他半塊省下來的黑麵包。
“說說吧,老約翰,”我看著他渾濁但精明的眼睛,“廢鐵鎮,鬣狗幫,還有這周邊,到底是個什麼光景?”
老約翰貪婪地啃著麵包,含糊不清地說:“銀手老大,廢鐵鎮就是個爛泥潭!鬣狗幫不算啥,靠給‘黑塔’當狗腿子收破爛過活。真正厲害的是東邊的‘鏽水商隊’,他們有條能通往外界的破爛商路,把控著糧食和武器;西邊是‘禿鷲寨’,一幫真正的悍匪,殺人越貨,連黑塔的物資都敢劫!北麵是死亡荒漠,南麵是‘腐爛沼澤’,都沒活路!”
“黑塔?”我捕捉到這個關鍵詞。
老約翰臉上露出恐懼:“黑塔……那是真正的龐然大物!傳說他們掌握著舊時代的科技,在很遠的地方有一座鋼鐵城市!鬣狗幫挖到的好東西,大部分都得上交給他們!我們這次鬨事,要是驚動了黑塔的‘清道夫’……”他打了個寒顫,沒再說下去。
清道夫……這個詞像一根冰刺,紮進我的記憶深處,帶來一陣模糊的刺痛感。似乎……很久以前,我也麵對過類似的東西?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騷動和驚呼!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連滾帶爬地衝進來,是之前派去鎮子裡打探消息的瘦猴!
“銀手……老大!不好了!”瘦猴癱倒在地,驚恐地指著外麵,“鬣狗幫……他們沒散!疤臉帶著剩下的人,聯合了‘血指’幫的人,把我們包圍了!說要……要把我們全宰了祭旗!”
屋裡瞬間炸開了鍋!恐慌像瘟疫般蔓延!血指幫,是廢鐵鎮另一股凶悍的勢力,以殘忍好鬥聞名。
“完了!這下全完了!”
“早知道還不如不反抗!”
“銀手老大!快想辦法啊!”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躁動。恐懼解決不了問題。我走到門口,望向外麵。雨幕中,隱約可見數十個手持各種武器的人影,正在逼近,為首的正是那個刀疤臉,他身邊還有一個穿著破爛皮甲、臉上紋著血色手指圖案的壯漢。
“銀手!你這個怪物!給老子滾出來受死!”刀疤臉的聲音充滿怨毒。
投降是死,抵抗也是死。但抵抗,至少還有一線生機。我回頭看向屋裡那些絕望的臉,看到了獨臂老約翰眼中一閃而過的狠厲,看到了瘦猴雖然恐懼卻緊握的拳頭,也看到了更多人麻木下的最後一絲求生欲。
不能退。退了,老瘸子就白死了,我們剛剛燃起的那點火星,也會徹底熄滅。
我走到屋子中央,眼睛瞟在地上,看見一塊紅布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吸引力讓我撿起地上一條不知哪個監工遺落的、沾滿泥汙的紅色布條,可能是頭巾或者腰帶。我把它纏在左臂上,鮮紅的顏色在灰暗的雨幕中格外刺眼。
“想活命的,拿起你們能找到的任何東西!”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跟著我,殺出去!要麼死在這裡爛掉,要麼殺出一條血路,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最赤裸的生存選擇。或許是我的冷靜感染了他們,或許是絕境逼出了血性,一些人開始撿起地上的碎石、折斷的鐵鍬,眼神重新變得凶狠。
“跟他們拚了!”
“跟著銀手!”
我率先衝了出去,左臂的紅布在雨中飄蕩。沒有再用那消耗巨大的銀光,而是憑借蘇醒後增強的力量和反應,如同獵豹般衝向刀疤臉!擒賊先擒王!
刀疤臉怒吼著揮刀砍來,他身邊的血指幫頭目也獰笑著夾擊。他們的動作在我眼中破綻百出。我側身躲開刀鋒,右手如鐵鉗般扣住刀疤臉的手腕,發力一擰!哢嚓!腕骨斷裂的脆響!同時左腳如鞭子般抽出,狠狠踢在血指頭目的膝蓋側麵!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慘叫聲中,兩個頭目瞬間失去戰鬥力!
“殺!”我奪過刀疤臉的砍刀,反手劈翻一個衝上來的敵人,鮮血濺在手臂的紅布上,讓它更加鮮豔。
首領被瞬間擊潰,極大地打擊了敵人的士氣。而我們這邊,看到我如此悍勇,也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獨臂老約翰用僅存的手臂揮舞著一根鐵棍,瘦猴像猴子一樣靈活地偷襲下三路,其他人也紅著眼拚命!
戰鬥變成了一場混戰,一場為了生存的野蠻廝殺。雨水、血水、泥漿混在一起,每一聲慘叫都代表一個生命的逝去。
我衝殺在最前麵,手臂上的紅布成了最顯眼的標誌。它不僅僅是一塊布,它成了反抗的象征,成了凝聚這群烏合之眾的旗幟。我看到有人在廝殺中,也撕下死者的衣角,綁在頭上或手臂上,那抹紅色在灰暗的戰場上星星點點地蔓延開來。
最終,當血指幫頭目被瘦猴從背後捅穿心臟,當刀疤臉被我踩在腳下,絕望地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戰鬥結束了。敵人潰散了,留下了幾十具屍體和一片狼藉。
我們活下來了。代價慘重,又死了十幾個人,幾乎人人帶傷。但活下來的人,眼神不一樣了。他們看著我,看著左臂上那被血浸透、更加鮮紅的布條,眼神裡不再是單純的恐懼,多了認同,甚至是一絲……狂熱。
“銀手!”
“紅巾!紅巾!”
不知是誰先喊了出來,然後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呼喊。這塊臨時起意綁上的紅布,成了我們這支殘兵敗將的標識,一個在廢土中誕生的、染血的名字——紅巾。
我站在屍堆中,喘息著,看著手臂上刺眼的紅色。它像一團燃燒的火,也像一道深深的傷口。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不再隻是一個尋找過去的失憶者。我成了“銀手”,成了“紅巾”的頭領。我背負起了這些人的生死。
前路依舊迷茫,黑塔的陰影籠罩遠方。但至少,我們有了一個起點,一塊用血染紅的布,和一個必須走下去的理由。
“清理戰場,搜集所有能用的物資。”我抹去臉上的血水,聲音沙啞卻堅定,“我們離開廢鐵鎮。”
去哪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能停留。林三可的名字,像北極星一樣,在記憶的夜空中微弱地閃爍著。我要帶著這支“紅巾”,在這片破碎的大地上,活下去,找到她,找到答案。
喜歡羅德裡空間請大家收藏:()羅德裡空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