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下午，陽光斜照進江嶼的工作室，給冰冷的設備鍍上了一層暖意。江嶼剛完成一組數據的清洗，正對著屏幕上最新生成的“星圖樂章”頻譜圖進行結構分析。
樂章的整體輪廓愈發清晰，但某些節點的能量分布仍存在難以解釋的異常波動，這讓他微微蹙眉。
工作室的門被敲響，不等他回應，洛薇薇便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
“江嶼，忙嗎？我帶了個‘外援’來。”洛薇薇語氣輕快，她今天穿了一件寬鬆的針織衫和牛仔褲，顯得隨性又明媚。
她側身讓開，江嶼看清了她身後的人——顧言之。他穿著一件質感很好的淺灰色麻質襯衫，袖口隨意挽起，手上提著一個古樸的木製食盒，臉上帶著他那標誌性的、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溫和笑容。
“江先生，打擾了。”顧言之微微頷首，態度謙和，“薇薇說你們在進行一項很有趣的研究，涉及一些古老的韻律和圖案，我恰好對這類符號學有些興趣，便厚顏跟著過來看看，希望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視角。”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工作室中央屏幕上那幅複雜的星圖頻譜，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
江嶼站起身，推了推眼鏡，表情是一貫的平靜無波：“顧先生。”他的視線在顧言之和洛薇薇之間短暫停留了一瞬，洛薇薇正自然地接過顧言之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
“顧言之對古文化符號很有研究，特彆是那些非正統的、帶有神秘色彩的體係。”洛薇薇一邊打開食盒，露出裡麵精致的傳統點心，一邊對江嶼解釋，“我想著，也許他能從人文或者象征意義的角度，給我們的星圖一些啟發，畢竟不能全靠你和晨風的數據和旋律嘛。”她拿起一塊綠豆糕，很自然地先遞給了江嶼。
江嶼接過點心，道了聲謝，目光重新落回顧言之身上。“目前的研究主要基於數學建模和聲學轉化。”他語氣平穩，聽不出情緒。
“理解。科學的方法是基石。”顧言之微笑著走上前，目光坦誠地看向屏幕上的星圖，“不過，有些古老的智慧，其邏輯並非總是線性與顯性的。它們更傾向於隱喻、循環與共鳴。”他伸手指著頻譜圖中一處江嶼標記為異常波動的區域，“比如這裡，能量聚集卻無法順暢流轉，從符號學角度看，可能並非‘錯誤’，而是象征著一種‘守護’或‘閾限’，需要特定的‘鑰匙’或‘心境’才能通過，而非更強的‘力量’。”
他這番話並非針對技術細節，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江嶼嚴謹的邏輯思維中蕩開了一圈漣漪。江嶼盯著那處波動，之前他一直在嘗試用更複雜的算法去平滑或解析它，卻從未想過它可能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拒絕”或“條件”。
洛薇薇看著兩個風格迥異的男人——一個冷靜理性如精密儀器，一個溫潤通透似古玉——圍繞著她帶來的星圖展開對話，感覺頗為奇妙。她插話道：“言之的意思是，也許我們太執著於‘破解’，而忽略了‘理解’它本身的表達方式？”
顧言之讚許地看了洛薇薇一眼：“薇薇總結得很好。這塊玉玨，以及它投射的星圖，或許並非一個需要被攻克的難題，而是一位等待被聆聽的古老講述者。”
江嶼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反駁。他走到主控台前，調出了與那處異常波動對應的、由陸晨風哼唱錄製的原始旋律片段，點擊播放。
空靈而略帶滯澀感的樂音流淌出來。顧言之閉上眼睛，仔細聆聽，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輕輕劃動，仿佛在跟隨某種無形的軌跡。
音樂停止後，他睜開眼，眼中帶著思索：“這段旋律……給我的感覺不是斷裂，而是‘等待’。它在某個節點徘徊，似乎在尋求一種……回應，或者確認。”
“回應？”江嶼捕捉到這個關鍵詞。
“嗯，”顧言之點頭，“或許是來自另一段旋律的應和，或許是……持有者當時心緒的共鳴？”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旁邊的洛薇薇，又落回江嶼身上，意有所指，“古老的器物，有時比我們想象的更‘敏感’。”
工作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江嶼看著屏幕上那頑固的異常點，又回想之前玉玨對林月瑤和陸晨風共同在場時的反應，以及洛薇薇無意中崴腳時自己那莫名的在意……一些非線性的、無法用數據完全量化的因素，似乎正逐漸浮出水麵。
洛薇薇看著陷入思考的江嶼，又看看氣定神閒的顧言之，嘴角微彎。她打破沉默，拿起一塊點心遞給顧言之：“好了，兩位大學者，先補充點能量再繼續頭腦風暴吧。這可是‘榮齋’新出的點心，很難買的。”
顧言之笑著接過：“多謝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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