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頁紙都冰冷，客觀，充滿了數字、條款和時間戳。
像一份無聲的、卻足以摧毀一切的證據鏈。
林薇一頁頁翻看著。速度不快。血液似乎一點點從指尖褪去，變得冰涼。胃裡像塞滿了沉甸甸的、凍硬的石頭。
她終於明白，沈胤那看似完美的履曆、雄厚的經濟基礎、遊刃有餘的掌控感，底下藏著多少齷齪和交易。那些精準的“匹配”，那些“緣份”，可能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特定目標的狩獵。她或許隻是他名單上最新的一個，因為她的“不配合”和“麻煩”，才提前出了局。
而那個躲在暗處的“委托人”，收集了這一切，在這個時間點，用這種方式，交到了她手裡。
為什麼？
借刀殺人？鷸蚌相爭？
那個女人安靜地喝著水，看著窗外，沒有催促，也沒有任何好奇的表示，仿佛隻是在進行一項尋常的物流工作。
林薇翻到最後一頁。那是一份簡短的、打印出來的匿名信，沒有稱呼，沒有落款。
「他並非不可戰勝。證據鏈完整，經得起查驗。選擇在你。」
選擇在你。
四個字，重逾千斤。
她慢慢抬起頭，看向對麵的女人。
“這些，”她開口，聲音有些發緊，“能複製嗎？”
女人放下水杯，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u盤，放在文件旁邊：“電子版備份。密碼是六個一。”
“交給警方，會有什麼結果？”
“經濟犯罪調查科會很感興趣。至於其他，”女人語氣平淡，“取決於證據的深入挖掘和輿論關注度。身敗名裂是至少的。”
林薇看著那疊厚厚的紙，和那個小小的銀色u盤。
空氣裡隻剩下咖啡機研磨豆子的低沉聲響。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
然後，伸出手，將散落在桌上的所有紙張，一摞，一摞，仔細地，重新收回那個牛皮紙文件袋裡。
繞上線繩。
然後，連同那個u盤，一起推回到女人麵前。
女人第一次露出了些許意外的表情，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睜大。
“告訴他，”林薇看著她，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他的‘禮物’，我收到了。”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但我的戰場，不在這裡。”
女人怔住了，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回答。她看著被推回來的文件袋，又看看林薇那張過分平靜的臉，遲疑了一下，才謹慎地開口：“林女士，這意味著你可能放棄了一次徹底擺脫威脅的機會。委托人他……”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林薇打斷她，站起身，“就這樣吧。”
她沒再看那個女人，也沒再看那個文件袋一眼，轉身走向咖啡館門口。
鈴鐺輕響。
門合上。
將那一桌的冰冷證據和錯愕的女人，徹底關在了身後。
陽光有些刺眼。她站在街邊，微微眯起眼，看著車來車往。
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孫磊。
她深吸一口氣，接通。
“喂？你那邊搞完沒？中午想吃啥？我發現冰箱裡還有上次我媽帶來的臘肉！”他咋咋呼呼的聲音瞬間湧出聽筒，充滿了煙火氣的溫暖和嘈雜，“要不我們……”
林薇聽著他那頭背景音裡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聽著他毫無心事的嘮叨。
慢慢地，沿著人行道，朝著來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腳步initiay有些虛浮，但越來越穩。
陽光照在身上，漸漸有了溫度。
她的戰場，確實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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