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剝不完的玉米,熬不完的夜_我留守的十七年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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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剝不完的玉米,熬不完的夜(1 / 1)

秋收的大家夥算是倒下了,可它臨死前甩下的零碎活計,卻能生生把人磨掉一層皮。地裡的大家夥什——包穀、稻穀——是進了屋,可它們哪能讓你輕易消停?後頭的活兒,一樁接著一樁,像奶奶罵人時嘴裡吐出的毒釘子,密密麻麻,沒個儘頭。

白日裡的活計並沒見少。砍包穀杆子,那硬邦邦的稈子,得一鐮刀一鐮刀地砍倒,捆起來,挑回家堆著當柴火。砍不了幾下,虎口就震得發麻,手心被鐮刀把子磨得通紅。緊接著是犁地,爺爺牽著老黃牛,扶著沉重的犁鏵,在那片剛耗儘了我們所有力氣的黃土地裡,重新翻開一道道深溝。泥土的氣息混著莊稼根莖的腐爛味,沉甸甸地壓過來。

奶奶是決計不會下大力氣的。她就在地頭田邊轉悠,指手畫腳。“這邊!這邊沒砍乾淨!”“死老頭子,犁歪了!眼瞎了不成?”“萍萍!你個砍腦殼的!手腳麻利點!磨磨蹭蹭想挨到天黑吃閒飯嗎?”

她罵一會兒,就喘得厲害,捂著胸口,那張“陰陽臉”更顯得灰白,好像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可她偏偏不肯回家歇著,她就得在那兒盯著,用她那刻薄的眼神和更刻薄的嘴,鞭打著我和爺爺這兩個沉默的牲口。

我像個被抽得團團轉的陀螺。放下鐮刀,就得去撿地裡散落的包穀葉子,抱去給牛吃;牛喂了,又得趕緊去打豬草;豬草筐還沒滿,奶奶又喊我去把砍好的包穀杆子歸攏。汗水流進眼睛,辣得生疼,也顧不上擦,用胳膊肘胡亂一抹,袖口都是鹹濕的汗堿和泥土。

大白話就是,地裡頭的包穀杆要砍倒,空出來的地皮要趕緊犁出來,好種下一季的麥子和油菜籽。一刻都耽誤不得,誤了農時,來年就得餓肚子。這個道理,連我都懂。所以再累,也得咬著牙往下乾。

可這些,都還算是在光天化日下乾的活,累的是筋骨。

最磨人的,是晚上。

吃了晚飯——通常是清得能照見人影的稀飯,加上白天剩下的冷紅薯——碗筷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利索,奶奶就把一大筐曬得半乾的包穀棒子拖到堂屋中間那盞昏黃的電燈泡底下。

“剝!”她就一個字,像砸下來一塊冰涼的石頭。

我和爺爺就搬個小板凳,坐在筐子邊,開始剝玉米。爺爺沉默著,粗糙得像老樹皮的手抓起一個包穀棒子,幾下就捋乾淨了外皮,然後用大拇指頂著玉米粒,嘩啦啦地,一排排金黃的粒子就掉進腳下的簸箕裡。

我手小,沒力氣,剝得慢。那包穀皮韌得很,得用指甲摳開一個口子,才能一點點撕下來。指甲縫裡很快就塞滿了黑色的泥垢和玉米須,碰一下就疼。剝完皮,還得把玉米粒搓下來。搓不了幾個,手指頭就又紅又腫,火辣辣地痛。

堂屋裡安靜得可怕,隻有“嘶啦嘶啦”撕包穀皮的聲音,和“嘩啦嘩啦”玉米粒落進簸箕的聲音。燈泡昏暗,光線隻能照亮我們這一小圈,屋角都是黑黢黢的影子,像藏著吃人的怪獸。

困意像潮水一樣,一陣陣拍打我。白天累垮了的身體,此刻一坐下來,所有骨頭縫裡的酸疼都叫囂起來,眼皮子有千斤重,不停地往下耷拉。

腦袋一點一點,像小雞啄米。手裡的包穀棒子都快拿不住了。

“啪!”

一根細長的竹條子,或者就是奶奶隨手抄起的燒火棍,冷不丁就抽在我胳膊上、後背上。

“睡!睡!睡死你投胎去啊!”奶奶尖利的聲音瞬間刺破沉悶,“眼皮子讓漿糊粘住了?剝不完這一筐,今晚誰都彆想睡!”

我一個激靈,猛地驚醒,嚇得心臟怦怦亂跳,趕緊抓起另一個包穀棒子,手忙腳亂地剝。疼痛和恐懼讓瞌睡暫時跑開了,但過不了幾分鐘,那沉重的疲憊感又會席卷而來。

爺爺偶爾會抬起眼皮看我一眼,那眼神渾濁,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像是憐憫,又像是麻木。但他從不敢出聲製止奶奶。他隻是更快地搓著自己手裡的玉米,玉米粒像下雨一樣落下,仿佛這樣就能早點結束這場煎熬。

奶奶就坐在我們對麵稍遠點的靠背椅上,眯著眼,監視著我們。她手裡也許拿著個鞋底納著,但大部分時間,她隻是那樣看著,喘著氣,時不時咳兩聲,然後罵一句。

時間像是被粘住了,過得極慢極慢。簸箕裡的玉米粒才堆起一個小尖尖,那筐裡的包穀棒子卻好像一點沒見少。牆上的老掛鐘,時針慢吞吞地挪動,每走一格,都發出沉重的“噠”聲,敲在我心上。

手指頭疼得麻木了,指尖被玉米粒磨得起了毛刺,一碰就疼。胳膊和背上被抽打過的地方,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心裡頭憋屈得厲害,想哭。我才八九歲啊。村裡像我這大的娃,有的還在爹媽懷裡撒嬌,有的至少能早早睡個暖和覺。可我呢?白天像個老把式一樣在地裡刨食,晚上還要像個犯人一樣被逼著熬更守夜地剝玉米。

憑什麼?就憑我是唐家的孫女?就憑我爹媽不在身邊?就憑我投生成了個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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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我不敢問,隻能一遍遍在心裡頭嘶喊,喊得喉嚨發緊,眼睛發酸。但我不能哭出聲,眼淚隻會招來更狠的打罵。

我隻能拚命地剝,機械地剝,把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發泄在手裡的包穀棒子上。指甲掰斷了,滲出血絲,混著玉米上的灰,黏糊糊地疼。

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掛鐘終於敲了十下。

簸箕裡的玉米粒堆成了小山,筐裡的包穀棒子總算見了底。

爺爺默默地站起身,把裝滿玉米粒的簸箕端到角落倒進麻袋裡,紮好口。

奶奶這才哼了一聲,拄著椅子扶手站起來,捶捶腰,咳著:“磨磨蹭蹭,這點活計乾到這時候……燈關了,費電。”說完,她就顫巍巍地回她屋裡去了。

堂屋裡頓時暗下來,隻有窗外一點微弱的月光透進來。

我僵坐在小板凳上,半天動彈不得。渾身像散了架,手指頭腫得彎不起來,眼睛乾澀發痛。

爺爺摸索著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啞著嗓子說:“去睡吧。”

就這三個字,讓我鼻子一酸,差點沒忍住。我低著頭,不敢看他,挪著幾乎沒了知覺的腿,摸黑爬回我那冰冷的、堆放雜物的角落的小床上。

身子一挨到那硬邦邦的床板,眼皮就再也撐不住了。連被子都來不及好好蓋,幾乎是在倒下去的同時,就陷入了黑沉的睡夢裡。

連夢裡,好像都在不停地剝玉米,奶奶的罵聲和竹條子,在腦後頭追著。

明天,天不亮,又會被同樣的吼聲叫醒,周而複始。

這日子,就像這剝不完的玉米,看不到頭。熬吧,除了熬,還能怎樣呢?

唐萍萍,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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