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一響,同學們就像歸巢的麻雀,嘰嘰喳喳地湧出教室,各自朝著家的方向跑。小燕燕拉著我的手:“萍萍,一起走啊?”
我看著他們歡快的背影,心裡酸了一下,趕緊搖搖頭:“你們先走吧,我……我還有點事,要去坡上再割點豬草。”我又撒了那個謊,說得自己都快信了。
小燕燕有點疑惑,但還是點點頭:“那好吧,你早點回去,彆太晚了。”
“嗯。”我看著她跑遠,融入那群回家的孩子裡,心裡空落落的。
家?我哪還有家。
我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書包,最後一個走出校門。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我一個人走在回村的小路上,腳步越來越沉。越靠近村子,心裡就越發怵,像壓了塊大石頭。
我不敢從大路進村,繞到村子後麵,沿著早上下來的小路,又往山上爬。
爬到半山腰,回頭望下去。村子裡炊煙嫋嫋,家家戶戶都在做晚飯了吧?飯菜的香味好像都能飄上來似的。我好像能聽到大人們喊娃兒回家吃飯的聲音,碗筷碰撞的聲音。
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又叫了起來。中午小燕燕給的那半個烤紅薯早就消化沒了。
我咽了口唾沫,扭過頭,不再往下看,繼續往我的山洞爬。
回到山洞時,天都快擦黑了。洞裡更暗,更冷。那隻雞看到我回來,又不安地咕咕叫起來,像是在抱怨。
看著這黑黢黢、冷冰冰的洞,和早上離開時那股輕快勁兒完全不一樣了。孤獨和害怕像潮水一樣湧上來,把我整個人都淹沒了。
我想哭。但又使勁憋回去了。哭給誰看?哭給這石頭看嗎?沒用!
“不怕!唐平萍不怕!”我對著山洞大聲喊了一句,聲音在洞裡回蕩,好像壯了點膽。
得生火!有火就有光,就暖和!
我放下書包,趕緊去洞外撿乾柴。還好山腳下枯樹枝多的是。我抱了一大捆回來。
又拿出我的寶貝火柴。這次手穩多了,一下就把枯草點著了。看著橘紅色的火苗舔著乾柴,劈啪作響,黑暗被驅散了一小片,洞裡頓時有了生氣,也暖和了一點。
我把小鐵鍋架上去,舀上山泉水,抓了一小把米,打算煮粥。看著那點米,我心裡直發愁。這點米,省著吃也吃不了幾天。還有那隻雞,總不能一直拴著,要麼殺了吃,要麼放了。可殺了,我沒刀,也不敢;放了,又舍不得。
光喝稀粥也不頂餓啊。
我想起以前在坡上放牛挖野菜的時候,認識幾種能吃的野菜和野果子。對!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去挖點野菜,摻在粥裡,也能多點東西下肚。
粥煮好了,依然是清湯寡水。我捧著滾燙的鍋,小口小口地吸溜著,身子慢慢暖和起來。但心裡還是空得慌。
天徹底黑透了。洞外漆黑一片,隻有風聲和不知名蟲子的叫聲。洞裡,隻有我這一小堆火是亮的,把我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晃來晃去,有時候看起來像張牙舞爪的怪物。
我有點害怕,把身子往火堆邊縮了縮。
以前在家,雖然也怕黑,但知道隔壁屋裡有人,心裡總歸踏實點。現在,四周除了石頭就是黑夜,隻有我一個人。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外麵的動靜。除了風聲,好像……好像還有彆的腳步聲?窸窸窣窣的……是不是狼?或者野豬?還是……鬼?
我心裡毛乎乎的,趕緊拿起一根燒著的柴火棍,像拿劍一樣對著洞口方向,心臟砰砰直跳。
聽了半天,那聲音又沒了。大概是風吹草動吧?自己嚇自己。
但經這麼一嚇,我更不敢睡了。我把火燒得旺旺的,抱著膝蓋,眼睛死死盯著洞口,耳朵豎得老高。
我又想起奶奶他們。他們發現雞少了嗎?發現鍋沒了嗎?肯定發現了吧?是不是正在家裡跳著腳罵我?會不會找到山上來?
應該不會。他們才懶得費那麼大勁找我呢,巴不得我死在外麵。再說,他們肯定想不到我敢住山洞。
可是……萬一呢?萬一他們找上來怎麼辦?
我心裡七上八下的。
夜越來越深,火堆裡的柴快燒完了。我又添了些柴,但困意一陣陣襲來。我不敢睡,怕火滅了,怕野獸來了,怕他們找來了。
我隻能強打著精神,守著這堆火,守著這小小的光明和溫暖。
原來自己過日子,這麼難。不光要找吃的,還要對付黑夜,對付害怕。
我看著跳動的火苗,忽然特彆想爹媽。他們知不知道他們的女兒正在山洞裡挨餓受凍?知不知道我被奶奶他們逼得活不下去了?要是他們知道,會心疼嗎?會回來接我走嗎?
想著想著,眼淚終於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砸在火堆旁的灰燼裡,發出輕微的“滋啦”聲。
哭了一會兒,心裡好像沒那麼堵了。我用袖子擦乾眼淚,吸了吸鼻子。
哭有啥用!指望不上彆人!隻能靠自己!
我拿起一根柴棍,在地上劃拉。劃拉我今天學的生字,劃拉我的名字“唐平萍”。
對!我要讀書!我要識字!我要變得厲害!將來誰也不敢欺負我!
火光映著我堅定的臉。雖然還是怕,還是餓,但心裡那點念頭越來越清晰——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還要活出個人樣來!
夜還很長。
風還在吹。
洞裡的火,忽明忽暗,卻一直頑強地燃燒著。
就像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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