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最後兩天,地裡活堆成了山。麥子油菜剛收完,玉米等著下種,水田等著插秧。奶奶叉著腰站在院壩裡發號施令,像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
小姝小龍!今兒個把玉米種完!明兒個插秧!乾不完彆想走!
五姑唐小姝穿著新買的勞動布衣裳,戴著大草帽,臉上捂得嚴嚴實實。幺叔唐小龍還是那副德行,墨鏡架鼻梁上,活像瞎子摸象。
媽,這土疙瘩硌腳!五姑踩在剛犁過的地裡,高跟鞋陷進泥裡拔不出來。
換鞋!奶奶扔過去一雙破膠鞋,乾活有乾活樣!
幺叔蹲田埂上耍貧嘴:姐,你這造型像偷地雷的!
我扛著鋤頭經過,嗤笑一聲:瞎子彆說聾子!
玉米地要重新翻土。爺爺趕著老黃牛犁地,犁鏵翻開濕土,蚯蚓亂竄。小九跟在後頭撿蟲玩,被奶奶罵:死小子!不乾活玩蟲子!
種玉米要打窩子。一鋤頭一個坑,深淺要勻。
我掄起鋤頭試了下,震得虎口發麻。五姑學我樣,一鋤頭下去差點閃了腰。
媽呀!這活兒不是人乾的!
幺叔在旁邊說風涼話:姐,你在廠裡踩縫紉機多輕省,非回來受這罪!
你懂個屁!五姑揉著腰,媽說了,乾不完不讓走!
我懶得理他們,埋頭打窩子。鋤頭起落要有節奏,深了淺了都不行。小九跟在我屁股後頭點種子,一個坑三粒,不能多不能少。
姐,種子像金豆豆。小子手心托著玉米種,亮晶晶的。
金豆豆能吃飽飯!我抹把汗,認真點!
五姑乾了會兒就喊累,坐田埂上捶腿。幺叔更絕,借口撒尿溜號,半天不見人影。奶奶舉著竹條追過去:小兔崽子!又偷懶!
小雅和小紅麗負責施肥。臭烘烘的糞肥裝在簸箕裡,倆丫頭捏著鼻子撒。小紅麗手抖,糞撒坑外了,奶奶罵:敗家玩意兒!肥料不要錢?
我看不過去,幫小雅抬糞筐:慢點撒,勻著來。
小雅眼睛紅紅的:平萍姐,我奶老罵我。
罵就罵,又不會少塊肉。我抓把種子塞她手裡,乾活!乾完就能上學了!
太陽越升越高,地裡像蒸籠。五姑中暑了,臉煞白,抱著水壺咕咚咕咚喝。幺叔墨鏡起霧了,摘下來擦,露出倆黑眼圈。
看啥看?他瞪我,沒見過帥哥乾活?
我嗤笑:帥哥?像熊貓!
忙到日頭偏西,玉米地才種完一半。爺爺蹲田埂上抽煙袋,眉頭皺成疙瘩:這麼乾不行,得趕農時。
奶奶急得跳腳:小姝小龍!明天插秧再磨蹭,誤了時節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晚上回山洞,我腰疼得直不起來。小九曬成小黑猴,
姐,種地真累。小子趴草鋪上哼哼。
不累哪來飯吃?我舀泉水給他擦傷口,你以為米飯自個兒長出來的?
想起五姑幺叔的慫樣,我心裡冷笑。牛日的!城裡待兩年,忘了本了!
第二天更遭罪。插秧要彎腰,一彎就是大半天。水田裡螞蟥多,咬住腿不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