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隊那幫慫貨,現在看見我都繞道走。每回我下山,腰後彆著砍柴刀,刀把磨得油光發亮。他們隻敢在背後嚼舌根,說我是野丫頭,潑婦,以後嫁不出去。
瞧那野人,天天彆把刀,像母夜叉!
誰娶她誰倒黴!
她賣的山貨,白送都不要!
我聽見當沒聽見。嫁不出去?牛日的!我唐平萍不靠男人活!山貨賣不出去?拉倒!老子自己吃,餓不死!
小九有時候委屈:姐,他們說咱壞話。
我揉他腦袋:狗叫喚,你還跟狗對叫?
小子似懂非懂點頭:哦,不理狗。
但冉老師家那倆孫子,冉小星和冉小錢,是真欠收拾。仗著爺爺奶奶是老師,在學校裡橫著走。看見我們姐弟,就陰陽怪氣。
那天放學,我們剛出校門,冉小星就堵路中間:野人姐弟來了,快讓道,小心咬人!
冉小錢接茬:咬人的是狗,他們是野人,比狗還野!
小九要衝上去,我拉住他。從腰後抽出砍柴刀,在手裡掂量:誰野?再說一遍?
倆小子臉唰的白了。冉小星往後退:你......你敢動刀?
我冷笑:動刀咋了?野人不動刀,動啥?
冉小錢腿發抖:我......我告爺爺!
告去!我掄刀砍在旁邊樹上,刀口陷進去半指深,看是你跑得快,還是我刀快!
倆小子屁滾尿流跑了,書包都甩丟了。小九撿起書包,小聲問:姐,真砍啊?
砍個屁!我拔刀,嚇唬狗崽子!
但這事傳到冉老師耳朵裡。第二天放學,冉老師在校門口等我:平萍,來辦公室一趟。
我心裡打鼓。冉老師是好人,但畢竟我嚇唬他孫子。
辦公室簡陋,就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冉老師讓我坐,給我倒水:平萍,聽說你昨天動刀了?
我梗脖子:他們先罵人。
罵人不對。冉老師歎氣,但動刀更不對。
我從腰後抽出刀放桌上:老師,您看這刀。
刀身磨得鋥亮,刀把纏著布條,有些地方磨破了,露出裡麵的木柄。
這刀,我八歲就用。我摸著刀口,砍柴,割草,防身。沒它,我活不到現在。
冉老師沉默了一會兒:平萍,老師知道你不容易。
不容易?我笑了,老師,您知道野豬啥樣不?去年冬天,我和野豬乾過架。這刀,捅進野豬脖子,血噴我一臉。
我比劃著:那麼大的野豬,獠牙這麼長。要不是這把刀,我早就被野豬啃玩完了,
冉老師眼神複雜:孩子,你可以找大人幫忙。
找誰?我盯著他,找我奶奶?她罵我野人。找村長?他說小孩打架彆計較。找誰?
冉老師說不出話。
老師,您是好老師。我收起刀,可這世道,好老師管不了所有事。我得靠自己。
從辦公室出來,小九在門口等我:姐,老師罵你沒?
我揉他腦袋,冉老師是好人。
回家路上,碰見冉老師老婆在自家小賣部門口擇菜。看見我們,她招手:平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