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燕的話,像一顆小石子扔進我心裡,蕩開了一圈圈波紋。是啊,我沒做錯啥,為啥要覺得丟人呢?可道理是道理,做起來難啊。每次站到操場上,被那些目光一掃,我還是忍不住想縮起來。那件粉紅色舊外套,成了我的盔甲,也是我的牢籠。
天氣越來越熱了,秋老虎發著最後的威風。太陽明晃晃地照著,操場上的土被曬得發白,踩上去燙腳。我裹著那件厚外套,沒跑幾步就渾身是汗,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難受得要命。可我不敢脫,寧願熱著,也不想再經曆一次那種羞恥。
比起心裡的憋悶,更讓我發愁的是腳上的鞋。
低頭看看,那雙白色的運動鞋,早就不是原來的樣子了。鞋幫子洗得發灰,上麵還有洗不掉的汙漬。最要命的是鞋底,前腳掌那塊,已經被磨得薄如紙片,快透光了。大拇哥的位置,甚至已經磨出了一個小洞,走路都能感覺到地上的小石子硌腳。
這雙鞋,是爸媽那年回來過元宵節給我買的。
那一年,記得那天特彆冷,但心裡熱乎乎的。爸媽難得回來過元宵節,還給我買了一身新衣服:粉紅色的上衣,深藍色的牛仔褲,還有這雙白得晃眼的運動鞋。我高興得不得了,穿上新鞋在路上蹦蹦跳跳,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娃。
那段時間,寨子裡吃酒席的人家特彆多。爸媽帶著我們三個,幾乎天天去坐席。我穿著新衣服新鞋,跟著他們,走到哪都被誇“平萍長高了”、“這丫頭真俊”。還有各種閒言碎語一大堆,席上的肉菜油水足,我能吃滿滿一大碗飯。爸爸臉上有光,不停地給人敬酒,錢包也越來越癟。可那時候,他好像不在乎,隻要我們高興就行。
可現在……
我用力踩了踩地麵,鞋底那個破洞硌得腳心生疼。粉紅色的上衣早就褪了色,變得灰撲撲的,袖口也磨破了。深藍色的牛仔褲,洗得發白,膝蓋上破了大洞,褲腿也短了一大截,露出瘦伶伶的腳踝。唯一還能穿的就這身,還是我舍不得扔,硬撐著穿的。
爸媽在遙遠的浙江,也不知道他們浙江好不好?那一年那點短暫的、穿著新鞋吃酒席的高興日子,像做夢一樣,醒來就沒了,隻剩下這雙快磨穿的鞋底,和一身破舊的衣服,提醒著我現實有多難。
“姐,你的鞋……”小嫻也注意到了,指著我的鞋底那個洞,小聲說。
“沒事,還能穿。”我打斷她,把腳往後縮了縮。能穿多久是多久,新買的解放鞋得省著點穿,換著穿一下,不光腳就行,那筆省下的學費,得留著過冬,不能動。
可是鞋底磨平了,走路打滑,尤其下雨天,走在山路上,好幾次差點摔跤。體育課跑步的時候更難受,腳底使不上勁,跑起來歪歪扭扭的,更成了王紅軍他們笑話的把柄。
“唐平萍,你咋走路像鴨子啊?是不是鞋底抹油了?”李嘉豪在旁邊起哄。
我咬著牙,不理他們,心裡卻像被針紮一樣。誰不想穿一雙合腳、不破的鞋呢?
有一天放學,下起了毛毛雨。山路變得又滑又泥濘。我小心翼翼地走著,儘量挑有草的地方下腳。可在一個下坡的地方,腳下一滑,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去!我下意識地想用手撐地,可還是沒穩住,“啪嘰”一聲,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兒,濺了一身的泥水。
更糟的是,這一摔,鞋底那個小洞好像撕得更大了。我狼狽地爬起來,膝蓋和手掌火辣辣地疼,褲子和外套後半截全濕了,沾滿了泥巴。看著自己這副慘樣,再看看腳上那張著“大嘴”的破鞋,委屈和心酸一下子湧了上來,眼淚混著雨水,一起往下流。
小九和小嫻趕緊跑過來扶我。
“姐,你沒事吧?”
“摔疼沒有?”
我搖搖頭,說不出話。疼的不是膝蓋,是心裡。那種無論怎麼努力,還是擺脫不了的窮酸和狼狽,像這濕冷的雨水一樣,滲透到骨頭縫裡。
回到山洞,我脫下那雙破得不成樣子的鞋,看著鞋底那個猙獰的大洞,終於下了決心。不能再穿了,再穿,腳都要磨壞了。新買的解放鞋舍不得穿,隻能上體育穿一下好了,得再買一雙換著穿了,
那個晚上,我坐在火塘邊,把那些破爛鞋子就著微弱的光,找出一塊比較厚實的橡膠皮是從以前撿來的破膠鞋上剪下來的),又找來粗針和麻線。我比著破洞的大小,把橡膠皮剪成一塊補丁,然後一針一線,笨拙地往鞋底上縫。針腳歪歪扭,縫起來上山找藥材的時候可以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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