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南陸渡口的石階,林野蹲在碼頭的青石板上,用指尖蹭了蹭磚縫裡的沙——那是去年漲潮時留下的,混著點細碎的貝殼,在陽光下泛著珍珠似的光。他手裡攥著半塊昨天沒吃完的糖餅,糖霜潮了,黏在掌心,倒像塊天然的印泥。
“你看這磚縫。”林野抬頭時,阿硯正抱著個粗陶甕走來,甕口用紅布封著,布角繡著的蓮蓬圖案被海水泡得發深,“去年記‘北漠沙棘蜜’那頁,你說墨跡總暈開,就是這碼頭的潮氣在搗鬼。”
阿硯把陶甕放在石階上,彎腰去看林野指的磚縫:“這沙裡有海鹽,吸墨得很。上次帶的北漠鬆煙墨,遇著這潮氣,寫出來的字跟洇了水的雲似的,倒比刻意做的飛白還自然。”他突然笑了,“昨兒李丫頭說,她奶奶年輕時跟你太爺爺換過硯台,就是用這渡口的細沙磨的石坯,說磨出來的硯台‘吃墨不挑筆’。”
林野想起賬冊裡夾著的那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用炭筆寫著“沙硯一方,換東陸徽墨三兩”,字跡被海水浸得有些模糊,卻透著股篤定。他摸出隨身攜帶的刻刀,在磚縫裡挖了點沙,攤在掌心搓了搓:“這沙細得像篩過的麵粉,混點糯米汁夯成硯台,說不定真能鎖住墨。”
“何止能鎖墨。”阿硯掀開陶甕的紅布,裡麵是半甕新采的海菜,碧綠水嫩,根須上還掛著星星點點的沙粒,“李丫頭她娘說,用這沙硯寫賬,墨跡乾了之後,對著光看能瞧見細沙的閃光,就像把當日的日頭、海風都封在了字裡。以後再翻賬冊,不用看日期,光看字裡的沙光,就知道是晴天還是陰天。”
正說著,渡口的老艄公正蹲在船尾補網,聽見這話便接了茬:“可不是嘛!當年你太爺爺用這沙硯寫的貨單,我還見過一張,‘東陸綢緞二十匹,換南陸珍珠百顆’,那‘顆’字最後一筆帶了點沙粒,摸上去糙糙的,就像珍珠在紙上滾過似的。”他補網的梭子穿來穿去,漁網的網眼漏下細碎的陽光,落在林野攤開的賬冊上,正好照在“南陸珍珠”那行字上,墨跡裡果然嵌著些幾乎看不見的亮星。
林野突然來了興致,從賬冊裡抽出張空白紙,又從陶甕裡捏了點帶沙的海菜汁,用指尖蘸著在紙上寫字。海菜汁綠瑩瑩的,混著沙粒劃過紙麵,留下道帶著粗糲感的痕跡,倒像用竹筆寫的隸書。“這樣記‘海菜十斤’,是不是比墨筆更像回事?”
阿硯湊過來看,突然指著紙角:“你看!沙粒聚在字尾,像不像船錨的鉤子?”果然,那道綠痕的末端,幾粒細沙凝成個小小的彎鉤,真有幾分錨鏈的模樣。
老艄公補完最後一針網,把梭子往腰上一彆:“這就叫‘字帶船痕’。當年跑船的,哪個賬冊上沒幾道這樣的痕?風浪大的時候,墨汁晃得沒法寫,就用海水混著船底的沙寫,字歪歪扭扭的,可誰也不會記錯——那是真刀真槍跟海浪搶出來的數。”
林野把那張寫著“海菜十斤”的紙夾進賬冊,指尖撫過紙頁上凹凸的沙痕,突然覺得,這賬冊早就不是冰冷的數字堆,倒像條航船,每一頁都載著當日的風、當時的沙,還有那些握著筆的人手心的溫度。他抬頭望向遠處的海平麵,朝陽正從浪尖跳出來,把海水染成金紅色,阿硯已經提著陶甕往李丫頭家去了,紅布封條在風裡飄著,像麵小小的旗。
“走了!”阿硯在巷口招手,“李丫頭她娘說,把沙硯的方子記下來,以後教給來渡口的每個商人,讓他們都帶點‘船痕’回去!”
林野應著,把賬冊往懷裡一揣,掌心的糖餅殘渣混著碼頭的細沙,在布衫上蹭出片淡淡的黃印。他想,等會兒磨沙硯時,得把這點糖霜也摻進去——說不定,字裡能嘗出點甜意呢?就像那些年太爺爺記的賬,苦裡帶著的甜,才最讓人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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