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中的時間感是模糊的,晝夜交替被濃厚的塵埃雲層所稀釋,唯有腹中的饑餓和身體的疲憊標記著時間的流逝。庇護點內的生存依舊艱難,但得益於那次從九星應急倉庫奪回的物資,以及偶爾從廢墟中挖掘出的零星罐頭和瓶裝水,人們暫時免於立刻餓死的命運。約克照料的那些熒光苔蘚和怪異菌類,雖然淨化效果微乎其微,卻像一種精神圖騰,支撐著“自然回歸”的信念,讓希望如同石縫中的雜草,頑強地存活下來。
陸棋肩頭的炎症在缺乏有效藥物的情況下,時好時壞,低燒消耗著他本就不多的精力。他大部分時間都守在艾米麗身邊,一邊艱難地在腦海中構建、打磨那份即將提交給時空管理局的報告,一邊密切關注著女兒的任何一絲變化。那份報告如同懸在心頭的巨石,每一個字的回憶與斟酌,都伴隨著地心爐的烈焰、陳子煊最後的眼神、“回聲”痛苦的尖嘯,沉重得讓他幾乎窒息。
然而,就在這份沉重的底色上,一絲意想不到的變化,悄然發生在艾米麗身上。
起初,陸棋以為是自己高燒產生的錯覺。在他某次從痛苦的回憶中掙脫出來,下意識地看向女兒時,似乎瞥見離艾米麗最近的那一小簇約克放置在旁、用於“淨化空氣”的熒光苔蘚,其散發的微弱光芒,極其短暫地朝著艾米麗的方向偏斜了一下,如同被微風吹拂的燭火。
他猛地眨了眨眼,凝神細看。一切似乎又恢複了正常。苔蘚依舊散發著恒定的微光。
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這種“錯覺”開始頻繁出現。不僅是那簇苔蘚,連帶著旁邊幾株在破瓦罐裡艱難生長的、葉片上有銀色紋路的藤蔓幼苗,也出現了異常。它們不再隻是安靜地生長,而是以一種幾乎難以察覺的、緩慢到極致的速度,朝著艾米麗的方向微微扭轉莖葉。它們散發出的那種獨特的、蘊含生機的微光,也不再均勻擴散,而是形成了一條條纖細到肉眼難辨的光絲,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著,涓涓流向艾米麗的身體,並在接觸到她皮膚的瞬間,悄無聲息地融入進去。
這不是錯覺!
陸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幾乎是撲到艾米麗身邊,顫抖著手去感知她的呼吸和脈搏。
更有力了!
雖然依舊微弱,但相比之前那仿佛隨時會斷絕的遊絲,此刻艾米麗的呼吸明顯變得更加深沉、平穩。她的脈搏跳動也更有力,透過冰冷的皮膚,能感受到那生命之鼓的敲擊雖然緩慢,卻帶著一種新生的韌性。最明顯的是她的臉色,那長久以來的、如同死人般的蒼白正在漸漸褪去,一層極其微弱的、卻真實存在的紅潤,開始浮現在她的臉頰和嘴唇上。
憂與喜如同兩股激流,瞬間在陸棋心中猛烈衝撞。
喜的是,艾米麗的生命體征正在增強!她似乎正在擺脫瀕死的狀態,身體機能正在自發地修複!
憂的是,這現象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這詭異的能量吸收是怎麼回事?這對艾米麗是好是壞?會不會有未知的副作用?這與他熟知的任何醫學或科學原理都不相符,更像是…某種難以言說的超自然現象。奧羅拉和時空管理局如果知道這種“異常”,會作何反應?他是否應該在報告裡提及?
他不敢移動艾米麗,隻能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眼睛死死盯著那些依舊在緩慢輸送著微光的植物,以及女兒逐漸恢複血色的臉龐。他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既期盼著奇跡,又恐懼著這奇跡背後隱藏的代價。這種無法掌控、無法理解的變化,讓他剛剛因為奧羅拉暫時不乾預的消息而稍緩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庇護點內的其他人也漸漸注意到了艾米麗的變化和那些植物的異常。竊竊私語開始流傳。
“看…那些草…好像在對著小姑娘發光…”
“她的臉色好像好多了?”
“格裡說的難道是真的?自然之神在眷顧她?”
“她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了?”
目光再次聚焦在陸棋和他女兒身上,但這一次,除了之前的依賴,更多了一種複雜的敬畏和難以言喻的好奇。艾米麗不再僅僅是一個昏迷的小女孩,她仿佛成了一個神秘的焦點,連接著那些帶來希望的奇異植物,連接著那個“自然回歸”的流言。人們看待陸棋的眼神也隨之變得更加複雜,仿佛他不僅是一個有力的領袖,更是一個與某種神秘力量相關的、特殊存在的守護者。
就在這種憂慮、希望與神秘感交織的氣氛中,另一件幾乎稱得上奇跡的事情發生了。
一支由幾個相對強壯的幸存者組成的搜尋隊他們冒險去了更遠的地方),帶回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他們在徹底坍塌的聖瑪麗診所廢墟深處,聽到了微弱的敲擊聲!經過數小時不顧危險的艱難挖掘,他們竟然真的救出了兩個人!
是瑟琳和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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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回庇護點時,引起了巨大的轟動。當滿身塵土、疲憊不堪卻眼神明亮的搜尋隊員,攙扶著幾乎虛脫的瑟琳,以及用簡易擔架抬著的、骨瘦如柴卻睜著眼睛的艾倫出現在車庫入口時,整個庇護點仿佛被注入了某種強大的電流。
瑟琳幾乎變了個人,曾經的疲憊和麻木被一種巨大的、劫後餘生的激動和一種近乎燃燒的求生意誌所取代。她身上有多處擦傷和淤青,臉色憔悴,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緊緊盯著擔架上的兒子。
而艾倫…那個曾被納米蟲折磨、瀕臨死亡的孩子,雖然虛弱得連抬手都困難,瘦得皮包骨頭,但他醒著!他的眼神雖然迷茫虛弱,卻不再是之前那種被非人痛苦吞噬的空洞!一位略懂草藥的老人在檢查後驚訝地發現,孩子體內那曾讓人束手無策的、失控的納米蟲集群,竟然奇跡般地消失了!仿佛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徹底“清空”了!
“是…是那場大爆炸…”瑟琳的聲音沙啞不堪,卻充滿力量,她緊緊握著陸棋的手,仿佛要將這份力量傳遞給他,“地動山搖…然後…好像有一股很熱很亮的光衝過去…之後艾倫就…就突然不抽搐了…燒也退了…”她語無倫次,眼淚混合著灰塵滑落,“我們被埋在最下麵的儲藏室…坍下來的架子正好擋住了掉下來的石頭…我們等了很久…很久…”
她帶來的不僅是生的奇跡,還有診所爆炸前的一些零碎信息碎片。她斷斷續續地回憶起懷特醫生最後的瘋狂:“…他把自己鎖在實驗室裡…大喊著什麼‘升華’、‘拋棄軀殼’…然後就是爆炸…”她也證實了陸棋最壞的猜測:“…我好像聽懷特之前對著誰喊過…‘其他失敗品’早就處理掉了…”這句話讓陸棋的心再次揪緊,為那些未曾謀麵的、艾米麗的“姐妹”感到悲涼。
艾倫的獲救和奇異康複,與艾米麗的好轉、植物的異常現象疊加在一起,極大地震撼了所有的幸存者。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慶幸、敬畏和希望的情緒在人群中彌漫。接連發生的“奇跡”,似乎都在隱隱約約地與陸棋一家聯係在一起。
瑟琳母子的歸來,對陸棋而言,是巨大的慰藉和支持。目睹艾倫脫離危險,看到瑟琳眼中重燃的堅韌,他肩頭的重擔仿佛輕了一分。瑟琳幾乎是立刻投入了協助陸棋的工作中,她細心地幫忙照料依舊無意識吸收能量、生命體征穩步好轉的艾米麗,管理物資,安撫其他幸存者的情緒。她經曆過最深的絕望,此刻的生機讓她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成為了陸棋不可或缺的助力。
小小的庇護點內,因為這兩個“奇跡”——艾米麗的微妙轉變和瑟琳母子的意外生還——而悄然發生著變化。一種更強的凝聚力開始產生。希望不再僅僅是流言和脆弱的植物,而是變成了眼前真實發生的、與那個沉默而堅韌的男人和他身上充滿謎團的女兒息息相關的事實。
親情的堅韌創造了生命的奇跡瑟琳與艾倫),而這份奇跡又反過來滋養了更大群體的希望。創傷依舊深刻,未來的路依舊遍布荊棘,但在這片灰燼之上,生命與希望,正以一種頑強而不可思議的方式,宣告著自己的蘇醒。
陸棋看著身旁呼吸平穩、麵色漸潤的女兒,又看了看不遠處正在細心給艾倫喂水的瑟琳,心中那冰冷的、因為管理局質詢和報告壓力而產生的孤寂感,似乎被注入了一絲暖流。他依舊憂心忡忡,前路未卜,但此刻,他不再是獨自一人背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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