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傷亡攻克堅城？搬空三百噸物資？擁有如此恐怖的直屬炮群？這一切……竟然都集中在一個小小的八路軍連長身上？
巨大的問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三位身經百戰的首長心頭，帶來一絲寒意，但隨即，又被眼前這實實在在、足以改變戰爭天平的力量所帶來的灼熱狂潮所淹沒。宋興華這個名字，連同他帶來的不可思議的一切，在他們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旅部三巨頭帶來的電報員被臨時安置在一間相對安靜的土坯房裡。搖曳的油燈下，陳旅長、王政委、周參謀長三人圍坐在一張破舊的小炕桌旁，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桌上攤著幾張粗糙的草紙，上麵是宋興華提供的部分關鍵繳獲清單。
陳旅長端起粗瓷碗，灌了一大口涼白開，才壓下了心頭的驚濤駭浪。他放下碗，手指重重敲在清單上，聲音低沉而嚴肅：“情況，都親眼看到了。現在，三個問題，必須議一議！”
他目光掃過兩位老搭檔：“第一，遼縣這一仗，怎麼向上級彙報？第二，這三百噸繳獲，怎麼處理？上交多少？留多少？第三，”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格外銳利，“宋興華手裡這二十多門重炮，尤其是那四門120榴彈炮！是讓他繼續攥著？還是收上來？”
王政委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劃著：“第一仗，怎麼報？以不到一個團的兵力——實際上宋興華手裡真正能打的機動力量就他那個加強連！零傷亡，拿下遼縣這種防禦森嚴的縣城，全殲鬼子精銳大隊！這是潑天的大功！足以震動整個華北，甚至延安都要傳令嘉獎！”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沉重，“但是！未經請示，私自調動包括縣大隊、新兵連在內的多部，發動如此規模的攻城作戰！打下縣城後，未經批準又擅自放棄撤離！這是嚴重違反紀律！是原則性的大過！功再大，也抵不了這個過！”
“功是功，過是過！”周參謀長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而深邃，“老陳說得對。依我看，如實上報！一個字不增，一個字不減！把功勞、繳獲、還有他擅自行動、棄守縣城的過程，原原本本報上去！讓上級去評判！去決斷！”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些，“我們的底線是，明麵上，爭取給他個功過相抵，不獎不罰。至於咱們旅內部……”他眼中閃過一絲暖意，“該給的嘉獎、慰問，一點不能少！不能讓功臣寒心！尤其是那些新兵和縣大隊的同誌，都需要安撫。”
陳旅長緩緩點頭，王政委也表示了讚同。第一個問題算是達成了初步一致。
“第二，繳獲。”陳旅長的手指移到清單上那密密麻麻的數字，“三百噸！武器彈藥、糧食藥品、複裝線、電台……這已經不是我們一個旅能吃得下、藏得住的了！我的意見是，”他斬釘截鐵，“除了留下必要、緊急的補充，尤其是藥品磺胺）、複裝線急需的底火、部分通訊器材電台）以及保障我們旅短期內作戰需求的彈藥外，其餘大部分，尤其是那些富餘的槍支火炮，必須上交！交給師部，甚至總部！讓這些物資在更大的戰場上發揮作用！這才能最大化價值！”
“我同意！”王政委立刻表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麼多東西堆在我們旅，遲早是禍患！上交是大局，必須交！但留下的部分，尤其是子彈生產線、底火和磺胺，一定要保障好！這是我們旅戰鬥力提升的關鍵！”
周參謀長補充道：“複裝線操作需要技術工人，建議立刻從旅裡抽調可靠、有文化的戰士，跟著宋興華的人學習，儘快形成生產能力！磺胺的使用也要有懂行的醫生指導，不能浪費。”
“好！”陳旅長見兩人無異議，目光變得無比銳利，聚焦到最後一個，也是最敏感的問題上，“那麼，第三，宋興華的重炮！特彆是那四門120榴彈炮！”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我的意見是——留！就留在宋興華手裡！讓他繼續當這個‘炮頭’！”
王政委和周參謀長都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但王政委還是提醒道：“老陳，我知道你欣賞這小子，想把好鋼用在刀刃上。可你想過沒有？遼縣這一打，響動太大了！他宋興華手裡捏著這麼多重炮的消息，根本捂不住！師部、總部遲早會知道！到時候上麵要調，我們怎麼辦？硬頂？”
“硬頂自然不行！”陳旅長眼中精光閃爍，“但我們有充足的理由！第一，這些炮，尤其是那四門120榴彈炮，操作複雜，技術性強！除了宋興華和他手下那些已經玩熟了山炮的炮手，我們旅，甚至整個師，短時間內找不出第二支能熟練操作它們的炮隊！強行調走，就是廢鐵一堆！”
“第二！”他語氣加重，“宋興華這小子，是個天生的將才！更是個福將！他敢打敢拚，腦子活絡，情報精準，準備充分！這次遼縣戰役就是明證！把重炮留給他，就是給這把最鋒利的刀配上最強的力量！他能發揮出這些炮十倍百倍的威力！留在旅部當個擺設，或者交給彆人當個移動緩慢的累贅，那才是最大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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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旅長越說越激動，甚至輕輕捶了一下桌麵：“看看他這次的布置！炮擊的精準度，時機的把握！沒有他，沒有他這些炮，遼縣能零傷亡拿下來？做夢！我們要打硬仗，啃硬骨頭，就離不開他這把重錘！我陳某人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他目光炯炯地掃視兩位搭檔，“隻要我還在386旅旅長這個位置上一天，隻要這些炮在宋興華手裡能發揮出最大作用，我就力保到底！師部來要，我去解釋！總部來調，我去陳情！這小子，和他手裡的炮，就是我們386旅未來的殺手鐧！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講道理！”
王政委和周參謀長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和一絲深以為然。陳旅長護犢子是出了名的，而他對宋興華的欣賞和力保，更是溢於言表，近乎偏愛了。
“既然你老陳決心這麼大，”王政委歎了口氣，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那我們就一起擔著！如實上報，但著重強調宋興華炮排的技術唯一性和戰場價值！爭取師部的理解和支持！”
“對！”周參謀長也點頭，“同時，建議立刻向師部詳細彙報，最好請師首長親自來看看，或者派一個足夠份量的工作組下來核實情況。有師部在前麵頂著，我們的壓力會小很多。”
“好！就這麼辦！”陳旅長一拍桌子，做出了最終決定，“立刻起草電文！把遼縣戰役經過、繳獲詳情、我們的初步處理意見，特彆是關於宋興華炮排的情況，詳細上報師部！請師部定奪！”
油燈的火苗隨著他拍桌的動作猛地跳動了一下，將三位旅首長凝重而決然的身影投映在斑駁的土牆上。一封將引起更大波瀾的電報，在太行山深處這個小村莊的土坯房裡，悄然成形。
129師師部。深夜的窯洞裡依舊燈火通明。師長、政委、參謀長幾位大佬圍著一張大地圖，氣氛卻因為剛剛收到的那份來自386旅的加急長電而顯得異常古怪。
電報被李參謀長念完最後一個字，窯洞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油燈燈芯燃燒的劈啪輕響。足足過了半分鐘，鄧政委才緩緩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語氣裡充滿了荒誕感：“零傷亡？攻克遼縣？全殲鬼子一個精銳大隊、一個加強中隊？繳獲三百噸物資？還有重炮群？老劉，老李，你們信嗎？”
劉師長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桌麵劃拉著：“陳旅長、王政委、周參謀長，三個人聯名發報，言之鑿鑿……以他們的黨性，不可能開這種玩笑。但是……”他苦笑了一下，“這戰果，實在太嚇人了！彆說我們師，就是整個八路軍，甚至整個中國戰場，你聽過哪次攻城戰是零傷亡？還繳獲三百噸？這簡直……簡直是天方夜譚！”
李參謀長放下電文，臉上也是深深的疑慮：“是啊，師長，政委。遼縣的情況我們清楚，防禦工事堅固，尤其是核心據點，是鋼筋水泥的！沒有重炮持續轟擊根本啃不動！宋興華哪裡來的重炮？就算有，零傷亡？這……這違反常理！太違反常理了！”他頓了頓，補充道，“我擔心，是不是前線部隊被巨大的勝利衝昏了頭腦，或者……為了某些目的，誇大了戰果？”
“誇大戰果的可能性不大。”劉師長沉吟道，“陳賡不是那樣的人。但茲事體大，關係到整個戰區的戰略判斷和下一步部署，必須慎之又慎！”
鄧政委重新戴上眼鏡，目光變得銳利：“我提議，立刻組織一個精乾的調查組！由李參謀長你親自掛帥，政治部蔡主任配合，帶上有經驗的作戰參謀和後勤乾部，再帶上師部電台，以最快速度趕往小柳鄉！實地核實！記住，不要帶任何預設立場，一切用眼睛看，用耳朵聽！查清楚每一個細節！特彆是那個零傷亡和三百噸繳獲的來源！還有宋興華那個炮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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