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槐樹下積著未化的殘雪,風卷著沙礫打在臉上,像要把人的皮肉刮下來。蘇三郎站在樹下,看著遠處熟悉的院落輪廓,手腳突然變得冰涼——那院子裡沒有白幡,沒有吊唁的人群,甚至連一絲悲傷的氣息都沒有。
“二哥呢?”他猛地轉頭,盯著蘇四郎和蘇五郎,聲音裡的寒意幾乎要將人凍僵。
蘇四郎的臉瞬間白了,往後縮了縮:“三、三哥,你彆著急,二哥在屋裡呢……”
“在屋裡?”蘇三郎冷笑一聲,大步朝院子走去,“我看他好得很!”
蘇五郎想攔,被他一把推開,踉蹌著撞在槐樹上。
推開院門的瞬間,蘇三郎就愣住了。院裡曬著剛漿洗的衣裳,王桂香正蹲在井邊洗菜,看到他進來,手裡的菜籃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臉色煞白如紙。
西屋的門開了,蘇二郎走了出來,他穿著件新做的棉襖,麵色紅潤,哪裡有半分快死的樣子?看到蘇三郎,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眼神躲閃。
蘇大郎也從屋裡出來了,手裡還拿著個算盤,看到蘇三郎,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強作鎮定:“三郎,你回來了。”
蘇三郎站在院子中央,看著眼前這一切,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他明白了,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他們根本不是來請他回去見二哥最後一麵,他們是想把他騙回來。
“為什麼?”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絕望,“我已經走了,為什麼還要騙我回來?”
“三郎,你聽我們解釋……”蘇大郎上前一步。
“解釋?”蘇三郎猛地提高聲音,眼睛紅得像要滴血,“解釋你們怎麼聯合起來騙我?解釋你們怎麼把我娘鎖在破廟裡等死?還是解釋你們現在想把我怎麼樣?”
王桂香躲到蘇二郎身後,尖聲喊道:“你娘是自己病死的!跟我們有啥關係?你彆血口噴人!”
“病死的?”蘇三郎指著蘇二郎,“他不是被毒蛇咬了嗎?怎麼還好好站在這兒?你們連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蘇二郎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梗著脖子道:“我們也是沒辦法!你走後,村裡人天天戳我們脊梁骨,說我們不孝,說你才是孝子……我們把你騙回來,就是想讓你跟我們說清楚,娘的死跟我們沒關係!”
“說清楚?”蘇三郎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怎麼說清楚?讓我跟村裡人說,我娘是自己凍餓而死的,跟你們這些兒子沒關係?讓我忘了她臨死前的樣子,忘了你們是怎麼把她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的?”
“我們也是為了這個家!”蘇大郎沉下臉,“你總揪著過去的事不放,這個家還怎麼安寧?”
“安寧?”蘇三郎指著腳下的土地,“我娘的骨頭還沒涼透,你們就想安寧?你們配嗎?”
他的聲音驚動了鄰居,有人扒著牆頭往裡看,指指點點。蘇大郎的臉掛不住了,對蘇二郎使了個眼色。
蘇二郎咬了咬牙,突然衝上來,想抓住蘇三郎:“你跟我們進屋說!彆在這兒丟人現眼!”
“滾開!”蘇三郎猛地推開他,蘇二郎踉蹌著後退幾步,撞在門框上。
“反了!真是反了!”蘇大郎氣得渾身發抖,對蘇四郎和蘇五郎喊道,“把他捆起來!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蘇四郎和蘇五郎猶豫了一下,還是從牆角拿起了麻繩。他們看著蘇三郎,眼神複雜,有害怕,有愧疚,還有一絲被逼迫的無奈。
“你們敢!”蘇三郎攥緊了拳頭,胸口劇烈起伏。
“三哥,對不住了!”蘇五郎閉了閉眼,衝了上來。
蘇三郎沒躲,他看著自己的親弟弟撲過來,心裡那點僅存的念想徹底碎了。他沒有反抗,任由蘇四郎和蘇五郎將他捆在院子裡的老梨樹上。麻繩勒得很緊,深深嵌進肉裡,傳來鑽心的疼。
“三郎,你好好想想,”蘇大郎站在他麵前,語氣冰冷,“隻要你跟村裡人說,娘是病死的,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