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氯氣。”
當沈安平平靜地從口中吐出這兩個字時,整個指揮部陷入了一種比得知“毒氣”本身還要詭異的死寂。
用自己人去測試那致命的毒氣?
這太殘酷了!
“老沈,你你瘋了?!”王大疤第一個跳了起來,“那是要死人的!”
“不。”沈安平搖了搖頭,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堆積如山的“土法麵具”上,“我們不能拿著一堆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東西,去麵對黑田重德的屠殺。”
“我們必須知道它的極限。”
“我來!”猴子一步踏出,抓起了一個麵具,“隊長,俺的命是你救的!俺來試!”
“還有我!”
“我來!”
新“狼牙”的戰士們一個個都站了出來,眼中沒有絲毫的恐懼!
沈安平看著他們,心中一陣滾燙。但他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測試是張先生和柳醫生的事。”
他拄著木杖轉向了趙豐:“政委,這件事交給實驗室。我需要最精準的數據。它到底能扛住多高濃度的毒氣,多長時間!”
“你?”趙豐一愣,“那你去哪?”
“我去給這些麵具找一條‘活路’。”
沈安平沒有再多解釋。他背起了那杆老舊的獵槍,拖著那條殘疾的傷腿,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地道的黑暗之中。
他沒有去“實驗室”。
他也沒有去指揮防禦。
他一個人走出了地道。
兩天。
整整兩天。
沈安平都沒有回來。
他就像一顆消失了的石子,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地道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忙碌。
張濟生最終沒有用“人”去測試。他用自己嚴謹的科學方法搭建了一個簡陋的密封箱。
他抓來了幾隻野兔。
然後,他用在德國學到的知識,通過電解鹽水用繳獲的電瓶),製造出了濃度不高的氯氣!
第一次實驗。
他將一隻沒有戴任何防護的野兔放了進去。
黃綠色的氣體湧入。
三十秒。
野兔劇烈抽搐,口吐白沫,當場死亡!
所有圍觀的戰士都感到了一陣從腳底板升起的寒意!
第二次實驗。
他給另一隻野兔戴上了那醜陋的“土法麵具”。
黃綠色的氣體再次湧入。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那隻野兔雖然也表現出了明顯的不安和躁動,但它依舊堅強地活著!
“成功了!!”
“成功了!!!”
當張濟生打開密封箱,那隻野兔活蹦亂跳地衝出來時,整個“實驗室”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柳月娥更是喜極而泣,一下癱倒在了地上!
“土法麵具”真的有用!
他們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然而,張濟生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他的臉色反而更加凝重。
他解剖了那隻死去的野兔,又檢查了那隻活著的野兔。
“政委,”他的聲音無比沉重,“情況不樂觀。”
“什麼?!”趙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個麵具,”張濟生舉起那個沾滿了兔毛的麵具,“在低濃度下,最多隻能堅持十五分鐘。而且它的密封性太差!這隻兔子的肺部已經有輕微的灼傷!”
“這意味著”
“這意味著,”趙豐替他說出了那殘酷的結論,“如果黑田重德使用的是高濃度的軍用毒氣。這個麵具能為我們爭取的時間,可能連五分鐘都不到!”
五分鐘!
這個數字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所有的希望!
五分鐘能乾什麼?
五分鐘不夠戰士們集結!
五分鐘不夠百姓們撤離!
五分鐘僅僅是把死亡往後推遲了三百秒而已!
“沈安平呢!”
趙豐在這巨大的絕望中猛地想起了那個消失了兩天的男人!
“他去哪了?!這個節骨眼上,他這個軍事指揮官,到底去哪了?!”
……
同一時間。
在根據地最高的一座山峰,“老君頂”之上。
風如同刀子般呼嘯而過。
沈安平就像一尊風化的岩石,一動不動地趴在懸崖的邊緣。
他的那條傷腿早已被凍得失去了知覺。他的嘴唇乾裂起皮。他的臉上布滿了風霜。
他在這裡已經趴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沒有在觀察日軍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