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那個總是偷偷來看她、又不敢靠近的笨拙男孩……
有一次他爬師父藥廬外的老槐樹想看得更清楚些,卻不慎摔下,被她發現時,手腕上被樹枝劃破了一個口子,血流不止。
她當時剛學會縫合不久,笨手笨腳地給他包紮,還特意用了能淡化疤痕的玉容膏……
那傷口愈合後,似乎就留下了這麼一個淡淡的月牙狀痕跡……
她猛地抬頭,怔怔地看向蕭止焰的臉。
蕭止焰正全神貫注地分析著布料和“鬼麵草”的信息,忽然察覺到她的目光,疑惑地回望她:“怎麼了?”
上官撥弦張了張嘴,那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問幾乎要脫口而出——“你到底是誰?我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但那差役還在旁,環境依舊危機四伏。
她最終隻是搖了搖頭,將所有的驚濤駭浪壓回心底,聲音恢複平靜:“沒什麼。隻是覺得,這‘玄蛇’比我們想象的,藏得更深,手伸得更長。”
她袖中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
那枚小小的月牙疤,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一扇被她忽略已久的門。
蕭止焰,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而眼前的迷局,如同那張狼蛇交錯的圖騰,愈發撲朔迷離,殺機四伏。
長安西市,胡風熾盛。
駝鈴叮當,卷起異域的塵沙。
一支規模不小的突厥胡商駝隊,在暮色四合前,入駐了西市最大的“波斯邸”。
駱駝背負著沉重的皮囊和箱籠。
商人們麵目深邃,衣著華麗卻難掩風塵仆仆。
眼神銳利而警惕,與尋常牟利的商旅截然不同。
消息很快通過風隼的渠道,遞到了上官撥弦和蕭止焰麵前。
“突厥胡商?在這個敏感時刻抵達長安?”
蕭止焰傷勢未愈,但已強撐著處理公務,眉頭緊鎖。
“阿史德部的圖騰剛出現,他們就來了,絕非巧合。”
上官撥弦正在翻閱師兄蘇沐辰送來的幾本西域藥典,聞言抬頭。
“師姐密信提過永寧侯外宅與突厥勾結,如今邱側妃剛‘病’,就有胡商隊來,恐怕與侯府脫不了乾係。”
“他們運來的,絕不會隻是皮毛香料。”
“我已加派人手暗中監視波斯邸。”蕭止焰沉吟道。
“但這些人反偵察能力極強,我們的人不敢靠太近。”
“我得親自去一趟。”上官撥弦合上書卷,目光堅定。
“他們對藥材毒物的辨彆,未必有我在行。”
“或許能看出端倪。”
蕭止焰立刻反對:“太危險了!那些人可能是亡命之徒!”
“正因危險,才更要去。”
上官撥弦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扮做收購藥材的小學徒,西市每日那麼多,不起眼。”
“我有分寸。”
她知道,這是最快能摸清對方底細的方法。
師姐的死、地宮的秘、突厥的影,線索似乎都隱隱指向這支突然到來的駝隊。
蕭止焰深知攔不住她,隻能咬牙。
“我讓人在外圍策應,若有不對,立刻發出信號。”
他頓了頓,看著她又添了一句,聲音壓低。
“撥弦,你……自己小心。”
那日她看他手腕疤痕的怔忪眼神,他並非毫無察覺,隻是時機不對,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暫未挑明。
但關切之情,已難以完全掩飾。
上官撥弦心中微動,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
次日,上官撥弦易容成一個麵色蠟黃、帶著幾分怯懦的少年學徒。
背著藥簍,混跡在西市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慢慢靠近波斯邸。
她並未直接上前,而是在斜對麵一家藥材行假裝挑選貨品。
眼角的餘光卻時刻鎖定著波斯邸的動靜。
駝隊的貨物正在卸下。
一些箱籠打開,露出裡麵的皮毛、寶石、乾果等物,看似正常。
但上官撥弦的嗅覺遠超常人。
她從那混雜的氣味中,捕捉到幾絲極其微弱、卻被刻意用濃烈香料掩蓋的異常氣味。
辛辣、苦澀,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
是幾種極其罕見的西域毒草和致幻蘑菇磨成的粉末才有的味道!
這些若是大量流入,後果不堪設想!
她心中凜然,正欲再靠近些細看。
忽然,一道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從波斯邸二樓窗子射來,牢牢鎖定了她!
那是一個滿臉虯髯、身材魁梧的突厥大漢,似乎是駝隊的首領。
他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和懷疑,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拙劣偽裝下的窺探之心!
上官撥弦心頭一緊,立刻低下頭,假裝對著一堆甘草挑挑揀揀。
心臟卻砰砰直跳。
好強的警覺性!
她不敢再多留,付錢買了一把最便宜的甘草,背上藥簍,狀若無事地轉身融入人流,快步離開。
然而,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一直如芒在背般跟著她。
走了兩條街,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仍未消失。
甚至……更近了!
她故意拐進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子。
身後果然響起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不止一人!
危機驟臨!
上官撥弦頭皮發麻,腳下加快,腦中飛速計算。
硬拚絕非上策,對方人數不明,且極可能身手不凡。
她猛地鑽入巷邊一家嘈雜的湯餅鋪。
利用食客和桌椅作為掩護,迅速穿過廚房後門,進入另一條小巷。
身後的腳步聲也立刻跟上,速度更快!
眼看就要被追上。
前方巷口忽然出現一個推著泔水車的老人。
車子恰好卡在了巷口,擋住了去路。
上官撥弦暗叫一聲“天助我也”,正欲從車旁擠過。
身後追兵已至!
一隻大手帶著風聲抓向她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