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這座隻在書裡見過,這座藏著貞觀盛世的城,終於要到了。
下了山,路果然平坦了許多。馬車在官道上疾行,車輪滾動的聲音從“咯吱”變成了“軲轆”,平穩得讓人心安。
路邊的田埂上,農夫正趕著牛耕地,老黃牛邁著沉穩的步子,犁鏵翻起的泥土帶著濕潤的腥氣,混著新抽芽的麥香飄進車廂,比山裡的草木氣多了幾分煙火的溫厚。
遠處的村落裡,炊煙嫋嫋升起,像係在天邊的絲帶。隱約能聽見孩童的嬉笑聲,隔著老遠傳過來,脆生生的,比山裡的鳥鳴多了幾分熱鬨。
有婦人在村口的井邊打水,木桶碰撞的“哐當”聲,混著雞鳴犬吠,織成一幅活生生的關中春景圖。
當晚,眾人在王莽驛歇腳。驛館雖比不得安業驛寬敞,卻乾淨整潔,木板上鋪著厚實的褥子,還帶著陽光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繼續趕路,剛過辰時,就望見長安的城牆越來越近,連城牆上箭樓的輪廓都清晰可辨了。
那些箭樓像威風凜凜的武士,守在城牆的轉角處,飛簷翹角在陽光下劃出利落的弧線,比鎮上城隍廟的角樓氣派十倍。
最顯眼的是明德門,那高大的門洞像巨人張開的臂膀,正迎接著南來北往的行人。門樓上懸著塊巨大的匾額,“明德門”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門前排著長長的隊伍,有裝飾華麗的馬車,有挑著擔子的挑夫,有穿著錦緞的貴人被仆從簇擁著,還有背著褡裳的僧人,手裡轉著念珠,嘴裡默念著經文。
守城的士兵穿著亮閃閃的甲胄,手裡的長戟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挨個查驗文牒,動作一絲不苟。
“張老爺說他在城門口等著你們。”禦史的隨從掀簾進來,“前麵快輪到咱們了,大人讓小的來說一聲,過會兒驗完文牒,他就在門內的柳樹下等。”
馬車緩緩駛入隊伍,陳小九掀著車簾,看著前麵的人一個個進城,心裡像揣了隻兔子,“怦怦”直跳。
他看見有老農背著一筐新摘的青菜,被士兵盤問了幾句,大概是說要進城售賣;看見有胡商牽著幾峰駱駝,駝背上蓋著彩色的毯子,士兵驗過通關文牒後,還笑著拍了拍駱駝的脖子,像是老相識;還看見有年輕的姑娘提著籃子,大概是給城裡的親戚送東西,臉上帶著怯生生的期待。
輪到他們時,守城士兵見是禦史的車馬,又驗了文書上的印信,不敢怠慢,趕緊側身放行。
為首的隊正對著馬車拱手:“恭迎大人回京,一路辛苦了。”
陳小九忽然想下車,他要親自邁過這道城門。車夫剛停穩車,他就跳了下來,腳剛沾地,又有點猶豫——是邁左腿還是右腿?
楊鐵信在後麵推了他一把:“磨蹭啥!”
陳小九被他推得一個趔趄,索性雙腿一並,往前跳了一步,穩穩踏上城門洞的第一塊青石板。
那石板被千萬人的腳磨得發亮,帶著點溫潤的涼,從腳底一直傳到心裡。
身前的馬車車輪碾過城門下的石板路,發出“咯噔咯噔”的響,像是在穿過一道穿越時光的門。
進了城,陳小九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朱雀大街寬得能並排走十輛馬車,路麵是用青石板鋪就的,一塊一塊拚接得嚴絲合縫,平平整整,被往來的車馬磨得發亮,像麵巨大的青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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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兩旁栽著高大的槐樹,枝繁葉茂,綠蔭蔽日,陽光隻能透過葉隙灑下點點碎金。樹下的排水溝渠修得整整齊齊,渠水清澈見底。
來往的行人摩肩接踵,比鎮上趕集時還熱鬨十倍。
有高鼻深目的胡人,穿著緊身的胡服,背著香料袋子,嘴裡說著半生不熟的漢話,正跟路邊的商販討價還價;有穿著錦緞的貴婦,乘著裝飾精美的馬車,車簾上繡著金線的牡丹,車輪碾過石板路悄無聲息,車旁跟著幾個丫鬟仆婦,手裡捧著暖爐、食盒,小心翼翼地跟著;還有騎著馬的官吏,腰間掛著魚袋,神情匆匆,馬鞭在手裡輕輕晃,想來是趕著去衙門當值,路過熟人時,隔著老遠拱手問好,聲音洪亮得很。
“那是東西兩市的方向。”禦史指著南北走向的街道,那裡的人流更密,隱約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東市多是綾羅綢緞、珠寶玉器,都是些體麵物件,尋常百姓少去;西市熱鬨,啥都有,從波斯的地毯到嶺南的荔枝,隻要你能想到的,那兒都能找著。本官就到這兒,先去禦史台交差。張老爺是穩妥人,有他照拂,你們在長安儘可放心。”
正說著,張正堂騎著馬從前麵趕來,棗紅色的馬在人群裡穿行,步伐輕快。
他看見陳小九一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可算等著你們了!院子都收拾好了,就在延康坊,離西市近,也清淨。多謝禦史大人一路照顧,改日定當登門道謝!”隨後又把落腳的地址告訴禦史,有什麼需要交代的,儘管吩咐。
馬車上陳小九的目光卻被街旁的建築吸引。那些坊門都有丈餘高,門樓上蓋著青瓦,飛簷下掛著鈴鐺,風一吹“叮鈴”作響。門楣上寫著坊名,“崇業坊”“布政坊”“延壽坊”……每個名字都透著股莊重。
坊門兩邊的店鋪鱗次櫛比,酒肆的幌子在風裡招展,紅底黑字寫著“杜康遺風”;綢緞莊的門簾繡著飛禽走獸,孔雀開屏的紋樣栩栩如生;連藥鋪門口都擺著精致的藥罐,釉色光亮,比鎮上的藥鋪氣派十倍,門旁還立著塊木牌,上麵寫著“妙手回春”四個大字。
馬車跟著張正堂拐進延康坊,喧鬨聲頓時小了些。坊裡的路也是用青石板鋪的,隻是比朱雀大街窄了些,卻更乾淨。
兩旁的民居多是青磚灰瓦,門樓上雕著簡單的花紋,有的門口還擺著兩盆迎春花,黃燦燦的花映著青磚,看著格外舒心。
偶爾有穿粗布衣裳的婦人端著木盆出來倒水,見了馬車,笑著往旁邊讓了讓,眼神裡帶著好奇,卻並不唐突。
車停在一座兩進的院子前,朱漆大門不算華麗,門環卻是黃銅的,擦得鋥亮。
張正堂跳下馬,親手推開院門:“進來看看,還合心意不?前院能住人,後院有個小空場,安心住著,就跟自己家一樣。”
陳小九扶著劉伯下車,腳踩在青石板鋪的院子裡,隻覺得心裡踏實又不真實。院子中央有棵石榴樹,枝椏光禿禿的,卻看得出修剪得整齊,想來春天會抽出新葉。
牆角堆著幾塊平整的石板,大概是用來納涼的。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長安的天和柳泉鎮的一樣藍,雲也一樣白,可空氣中的味道卻不同。
想必這就是厚重的曆史的味道。
幾人進院子裡,各自把東西放好。蓉娘則被張正鶴府裡的丫鬟接走前往崇化坊張正鶴家,小姑娘還回頭衝陳小九笑著擺了擺手,鬢邊那朵珍珠珠花在燈光下轉了個圈。
“小九哥哥,你先辦正事,過兩天我再來找你。”
陳小九朝她揮揮手,喊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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