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猛地甩了甩鞭子,棗紅馬“嘶”地長鳴一聲,撒開四蹄往前衝。
車輪碾過塵土,揚起道黃霧,鐵製車架與板簧配合著,發出“嗡嗡”的輕響,像支越來越急的調子。
陳睿坐在車廂裡,看著窗外的樹影飛速後退。
新換的鐵製車架果然不同,3沒有木架的“咯吱”呻吟,隻有螺栓咬緊的沉穩,連車廂底板都沒怎麼晃。
他伸手摸了摸旁邊的重物,捆得結實的麻袋紋絲不動,不像往常那樣隨著顛簸滾來滾去。
“小郎君,這鐵架子是真穩!”老周的聲音從車轅傳來,帶著股興奮,“往常拉車,顛得骨頭都快散了!”
遇到一段被雨水泡軟的泥路,車輪陷進去半寸,板簧“唰”地被壓彎,五片鋼板擠成一團,像朵攥緊的鐵花;等馬蹄奮力把車輪拽出來,鋼板又“嗖”地彈開,帶著車廂輕輕一抬,竟沒沾多少泥。
去村子的路更顛簸。
老周卻不減速,趕著馬車直衝過去——陳睿隻覺身子隨著板簧的節奏微微起伏,像坐在鋪了厚褥子的搖椅上,低頭看那罐水,依舊穩當當的。
“快到太平村了!”老周指著前麵的村口,“往常這時候剛過灃河橋,今天竟快了兩刻鐘!”
馬車剛進草堂村,就驚動了村口的村民。
劉老漢眯眼瞅著飛馳的馬車,手裡的木鍁都停了:“老周,你這車咋跑這麼快?車廂都沒咋晃,俺家二小子前幾天去長安,坐你的車回來,說顛得腰都快斷了。”
“換了新家夥!”老周勒住馬,跳下車指著車底,“你瞧這鐵片子,陳郎君叫它‘板簧’,還有這鐵架子,跑起來穩!”
陳睿讓楊鐵信和村民們一起往車上裝礦石,四筐礦石搬上去,車廂往下沉了寸許,板簧被壓得彎成了新月,卻始終沒塌。“再裝一筐!”他喊了一聲,想試試極限承重。
等五筐礦石堆滿車廂,老周試著趕了趕車,馬車依舊跑得輕快,隻是板簧壓縮得更厲害,每圈鋼板都貼在了一起,發出“咯吱咯吱”的較勁聲,卻沒斷一根。
“回長安!”陳睿跳上車,見那罐水還穩穩地立在車板上,心裡徹底有了底。
返程時,日頭已往西斜。
馬車碾過太平村外的石橋,陳睿忽然讓老周停車,自己跳下車檢查板簧——鋼板上沾了些泥,卻沒變形,用手扳了扳,韌勁十足;鐵製車架的螺栓依舊牢牢咬著,連螺帽的棱角都沒磨圓。
“楊師傅,記著這個配比。”陳睿掏出本子,寫下“錳礦粉二兩十斤鋼,七鍛五淬”,“板簧和鐵架都按這個來,批量做的時候不能差。”
楊鐵信蹲在板簧旁,用草葉擦著上麵的泥,咧嘴笑:“放心!俺這就回鋪子裡開爐,讓徒弟們先多喝點弄點鋼出來!”
馬車駛進長安城門時,天剛擦黑。守城的士兵見是老周的車,忍不住打趣:“老周,今天咋回來這麼早?往常這個時辰還在半道晃呢。”
“換了陳郎君的新馬車!”老周揚著鞭子,聲音洪亮,“兩個時辰的路,一個半時辰就到了!”
兩輪馬車檢驗了板簧的性能。
但陳睿想了想,兩輪馬車的載重能力實在是有限,還是得把四輪馬車弄出來。
四輪馬車的難點並不多,就是前後輪聯動轉向問題。
陳睿很快就畫出來圖紙,圖紙中央,一個醒目的“x”形鐵架標注著關鍵尺寸。
又畫了彈簧弓弩床弩投石機的圖紙,交給楊鐵信,讓他帶著對應尺寸的彈簧和鋼板去將作監製作。
接下來就是等著作坊按圖紙打造出成品。
過了幾天。
“郎君,馬車到了!”巷口傳來老周的吆喝聲,伴隨著一陣不同於尋常馬車的軲轆聲,沉穩,卻又帶著幾分輕快。
陳睿轉身迎出去,就見一輛嶄新的四輪馬車正緩緩駛來。
馬車不大,隻需一匹馬拉動。
車廂是楸木所製,漆成了沉穩的赭紅色,車窗鑲著細紗,車門上還雕著簡單的雲紋。前後輪之間架著一副“x”形鐵架,兩根鐵條在中間以活軸連接,前端連著前輪轉向杆,後端固定在車廂底部,轉動時鐵架微微開合。
“試試轉向!”陳睿喊道。
老周勒住韁繩,輕輕往左帶。
隻見前輪順著力道緩緩轉向,“x”形鐵架隨之向內收合,後輪雖不主動轉向,卻順著前輪的軌跡平穩滑動,整個車身靈活得不像個四輪物件。
老周笑著打了個響鞭:“郎君!這架子真管用!方才過坊門,我就輕輕一帶,車子跟抹了油似的就拐過來了,比兩輪車還靈便!”
幾個路過的坊民圍了上來,指著馬車嘖嘖稱奇。
楊鐵信也來了。帶著個布包著的物件。
回到小院,他手裡小心翼翼地搬出兩個半人高的物件——黑沉沉的弓身,烏亮的弩臂,最醒目的是那根駑臂,竟不是尋常的木頭,而兩根薄鋼片,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將作監的老師傅們說,這弩怕是能射穿鐵甲!”楊鐵信把弓弩靠在廊柱上,臉上帶著幾分得意,“試做那架時,能入百步外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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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睿走上前,握住弩臂試了試手感。弓梁是木頭所製,分量不輕,卻均衡得很。他扣動扳機,彈簧鋼弦“嗡”地一聲震顫,力道透過弩臂傳來,震得掌心微微發麻。“不錯,比圖紙上的預想還好。”
剛把弓弩安置妥當,院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少年人的呼喊:“小先生!小先生!”
陳睿抬頭,隻見李承乾帶著李泰、李麗質快步走來,幾個內侍遠遠跟在後麵。李承乾一進院子就被四輪馬車吸引了,圍著轉了兩圈,手指在“x”形鐵架上敲了敲:“這便是你說的四輪馬車?”
“殿下試試便知。”陳睿笑著請他上車。
李承乾剛坐穩,老周便趕著馬車在街上轉了個圈。
車輪碾過石板,隻有輕微的“咕嚕”聲,車廂裡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李泰趴在車窗上,看著前輪靈活轉動,驚得瞪大了眼睛:“哇!真的好穩!”
“就想著前後輪得像兩個人走路,轉彎時得互相讓著點。”陳睿笑道,“這鐵架就像個中間人,前輪往左轉,它就把力道傳到後輪,讓車身順著勁兒走,自然就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