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徑直往甘露殿去——今日百工學堂的盛況,得趕緊跟父皇細說。
李世民剛批閱完奏折,見太子進來時眼裡還閃著光,便笑道:“看你這模樣,學堂那邊定是熱鬨得很。”
“父皇聖明!”李承乾躬身行禮,語氣難掩興奮。
“工匠們比過年還歡喜,尤其是聽到定品級、加俸祿時,那喝彩聲差點掀了學堂的頂。兒臣按父皇說的,把‘百工是梁柱’的意思講了,他們聽得直抹眼淚,說這輩子沒想過能有這體麵。”
他細細描述著工匠們的反應:老木匠攥著標準尺不肯撒手,鐵匠們圍著遊標卡尺問個不停,還有那個叫陳東的學徒,站在台上說要“拿手藝報國”,底下的掌聲比打雷還響。
“兒臣總算明白父皇為何說‘人心比器物更要緊’,他們知道朝廷看重手藝,那股子勁頭,比任何獎賞都管用。”
李世民聽得含笑點頭,手指在案上輕輕叩著:“你能把‘敬重手藝’這層意思講透,就沒白去。這些工匠看著粗,心裡亮堂著呢——你敬他一尺,他能給你造出三尺的好物件。”
他頓了頓,眼裡閃過讚許,“尤其是你說‘百工興則大唐興’,這話說到根上了。”
正說著,李泰從殿外跑進來,手裡還攥著本算學冊子,氣喘籲籲道:“父皇!兒臣要去百工學堂教書!”
李世民挑眉:“你想去教什麼?”
“算學!”李泰把冊子往案上一放,“陳睿說,量尺寸、算用料都得靠算學,可工匠們大多不會。兒臣跟他商量好了,每旬去講五次基礎算學,教他們怎麼算長度重量、怎麼量方料水體體積,保證比先生教得明白!”
李承乾在旁笑道:“泰弟今日在台下看得眼睛都直了,那遊標卡尺他研究了半晌,說比算經裡的難題還精巧。”
李泰臉一紅,卻梗著脖子道:“不光是卡尺!兒臣看他們畫圖紙時總弄錯比例,若學會了三角,量木方、算斜梁都能省一半功夫。陳睿還說,往後造水車、弩機,都得靠算學算準了才省力,兒臣這就回去編教材,保證讓匠徒們一聽就懂!”
李世民看著李泰較真的模樣,又看了看李承乾含笑的眼神,忽然覺得心裡熨帖。
他拿起那本算學冊子,指尖拂過“方田”“粟米”等篇目:“好啊,朕準了。你去教算學,太子常去看看學堂的進展,你們兄弟倆,一個懂人心,一個通學問,倒能相輔相成。”
他看向李承乾:“往後百工學堂的事,你多上心。工匠們有了新想法、新物件,直接報給你,你覺得妥當的,就帶進宮來給朕瞧瞧。”
又轉向李泰,“教算學彆擺皇子的架子,得跟工匠們學怎麼把學問用在刨子、錘子上——能讓他們覺得‘算學有用’,才算你教得好。”
兄弟倆齊聲應下,退出殿時,李泰已迫不及待地拉著李承乾問:“太子哥,你說我第一堂課講‘符號數字法’好不好?他們都還年輕,學起來肯定快!”
李承乾笑著點頭,望著弟弟興衝衝跑遠的背影,忽然想起學堂裡那些年輕匠徒的臉。
他想,父皇說得對,這學堂不隻是教手藝,更是在種火苗——在工匠心裡種對體麵的盼頭,在皇子心裡種對實用的認知,終有一天,這些火苗會連成一片,把大唐的百工之業燒得旺旺的。
甘露殿內,李世民憑欄望著西市方向,那裡隱約還能傳來工坊的敲打聲。
“拿手藝報國……”他輕聲重複著,忽然笑了,“這話說得好,比多少空泛的奏折都實在。”
內侍在旁道:“陛下,李泰殿下剛讓人拿了好多宣紙炭筆。”
“讓他折騰去。”李世民揮揮手,眼裡滿是暖意,“孩子們肯往實處鑽,比什麼都強。”
第二天,李泰一大早就抱著陳睿寫的基礎算學課本和自己備課的幾頁紙去了百工學堂。
到了課點就蹲在百工學堂的講台後擺弄教具。
他帶來的東西稀奇得很:幾塊刻著“1、2、3、4”的木牌,還有一把畫著格子的木尺,每個格子旁邊都標著新符號。
學徒們圍在台下,伸著脖子看新鮮,七嘴八舌地議論:“二皇子殿下,這歪歪扭扭的是啥?像畫符似的。”
李泰清了清嗓子,把木牌往講台上一豎,朗聲道:“諸位師傅彆瞧這符號奇怪,這叫‘符號數字’,是陳郎君教的記數法,比咱們寫‘壹貳叁肆’省事兒十倍!”他拿起刻著“1”的木牌,“這個念‘1’,就是‘一’;這個‘2’,就是‘二’……”
他一邊教發音,一邊讓學徒們跟著念。
起初大家覺得拗口,尤其是“7”和“9”,總有人念成“拐”和“勾”,惹得哄堂大笑。
李泰也不惱,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了個大大的“7”:“記住,這個像鐮刀的叫‘7’,割麥子的鐮刀見過吧?就這麼記!”又畫了個“9”,“這個像勺子,舀飯的勺子,念‘9’,好記不?”
學徒們一下子樂了,跟著比劃:“像!真像!”“鐮刀割麥,勺子舀飯,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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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寫。
李泰讓學徒們每人拿根木炭,在石板上跟著畫。有個學徒手抖,把“3”畫成了波浪線,自己先笑了:“這玩意兒看著簡單,寫直了還真不容易。”
李泰走下台,拿起他的木板:“‘3’是兩個彎,像不像刨木時卷起的木頭花?慢慢畫,不著急。”
他又走到一個年輕鐵匠旁,見他把“5”寫得像個歪歪扭扭的“s”,便握著他的手示範:“先寫一橫,再往下拐個彎,最後往上挑,像不像打鐵時,錘子落下又揚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