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捧著一卷《關中秋收奏冊》,“陛下,關中秋收的冊子都齊了,今年可是個實打實的豐年!”
李世民聞言放下朱筆,眼中泛起笑意:“哦?房相仔細說說,各縣收成如何?”
“陛下您看。”房玄齡展開冊子,指尖點在字上,“就說鄠縣吧,今年沒遭大災,春裡推廣了曲轅犁,農戶們都說省力,原先一戶人家種十畝地就累得直不起腰,如今用這犁,種十五畝都綽綽有餘。全縣耕種麵積比去年多了兩成,光是新增的麥田就有三千多畝。”
他頓了頓,又指向另一處:“不光是犁,各縣還按陳郎君的法子,在河邊裝了不少水車。華陰縣那條渭河支流,去年還愁澆地跟不上,今年安了五架龍骨水車,水流一衝就能轉,一天能澆百十來畝地,農戶們都說是‘不用喂料的牛’。”
李世民聽得專注,手指在案上輕輕叩著:“灌溉跟上了,莊稼自然長得好。那產量呢?”
“產量更是喜人!”房玄齡聲音提高了幾分,眼中閃著光。
“司農寺核了三遍數據,今年關中糧食總產量,比往年正常年份多了三成還多!粟米、小麥、豆子,樣樣都增產。就拿長安周邊來說,去年畝產粟米一石二鬥,今年普遍到了一石六鬥,好地能到一石八鬥!”
他想起昨日去西市巡查的見聞,補充道:“臣昨日路過西市,見農戶們拉著糧車去糶米,麻袋堆得像小山。問了問,都說家裡糧倉堆不下了,有的農戶還在院裡搭了草棚存糧。涇陽縣的裡正報上來,說村裡有戶人家,光是小麥就收了二十多石,夠吃兩年的。”
李世民拿起案上的青瓷茶杯,指尖摩挲著杯沿,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百姓家裡有糧,心裡就不慌。這三成增產,來得不容易啊。”
他想起年初推廣曲轅犁時,還有老農嘀咕“舊犁用慣了,新物件未必中用”,如今看來,實實在在的收成最能讓人信服。
“可不是嘛。”房玄齡捋著胡須,“往年秋收,總有農戶愁著‘夠不夠交租、夠不夠過冬’,今年不一樣了。臣聽說,不少村子的裡正正張羅著修糧倉,說‘往後年年都能收這麼多,得有個結實地方存糧’。還有些農戶,開始盤算著買牛、添農具,想明年再多種些地。”
他忽然想起什麼,笑道:“對了,陳郎君送的那秈米,那稻種若是在關中推廣,說不定明年能再增些產量。”
李世民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的秋陽:“民以食為天,糧食足了,百工才能興,邊關才能穩。”
他拿起朱筆,在冊子上批了行字,“傳旨下去,讓司農寺再把曲轅犁、水車的圖樣抄錄,發往各州縣,讓他們繼續照著仿造推廣。再讓戶部查查,各縣糧倉夠不夠用,不夠的趕緊修,彆讓糧食受潮。”
“臣遵旨。”房玄齡躬身應道,心裡卻在琢磨,今年關中豐收,不光是農具和水利的功勞,更因人心穩了——農戶們見朝廷真能拿出讓日子變好的法子,乾活自然有勁頭。
李世民望著遠處的終南山,忽然道:“等過些日子,朕要去關中各縣走走,親眼看看百姓的糧倉,嘗嘗他們新收的糧食。”
陳睿笑道:“陛下若去,百姓們怕是要把新米、新麵都拿出來,給您做頓最實在的飯呢。”
“百姓們要求不多,有飯吃有衣穿,他們就能安穩,就能給朝廷賣命。”房玄齡又說,“如今天下太平,今年糧食又豐收,明年丁口又得增加了。還得發動百姓墾荒,多開耕地,多產糧食。”
“玄齡說得極是,陳睿,有什麼富國強民的辦法,儘管呈上來!”李世民總覺得陳睿還有更多想法,這小子是個金礦,得燉挖挖。
“陛下臣一時也沒有多大的辦法,很多事情還得講究循序漸進,要讓老百姓安穩生活,老百姓安穩了,才有更多餘力做大事!”陳睿謹慎的回答。
“嗯,你小子人年紀不大,說話倒是老成持重,哈哈,也罷,有想法你覺得合適了在和朕說就是。”
“遵旨,臣會繼續努力思考的。”陳睿答道。
從太極殿出來,陳睿踩著滿地碎金般的陽光往宮門走,心裡還琢磨著李世民剛才的話——陛下特意囑咐他,玻璃工坊若做出透亮的器皿,先送幾件進宮瞧瞧。
回到府中,他先讓惠嬸把剩下的新米仔細收進米缸,這才回到書房。
案上攤著本厚厚的辦事冊,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各項事務的進度:玻璃工坊試產、算學教材編訂、太平村稻種留存……他拿起狼毫,在空白頁上慢慢梳理接下來要做的事。
筆尖懸在紙上,最先落下的還是“玻璃工坊”。
冊子裡記著“試產半成品37件,合格率約三成”,他皺了皺眉,在旁邊批注:“需優化窯溫控製,帶聶安子看火候記錄表。”
其實心裡清楚,量產工藝雖未成熟,但燒窯師傅們已漸漸摸透了脾氣,再加上鐵製模具陸續到位,過不了多久就能穩定出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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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不用天天盯著,偶爾去指導一下細節便好。
筆尖移向下一行,停在了“同官煉焦爐”上。
那裡的焦煤早已能穩定供應玻璃工坊,但若隻用來煉焦,未免太可惜。
陳睿在冊子上畫了個小小的爐膛,旁邊標上“煤焦油”“硫”——上次去同官查看時,他就注意到煉焦時會滲出黑色的油狀物,那是煤焦油,雖暫時想不出大用,卻值得收集起來研究;更重要的是硫,煉焦時產生的刺鼻氣體裡就有硫磺的成分,這東西可是製取硫酸的關鍵。
他在“硫”字下畫了三道著重線,心裡盤算著:硫酸這東西用途太廣,能提純金屬、製化肥,甚至能幫著玻璃去雜質。
得趕緊想個法子把硫收集起來,再琢磨著建個簡易的鉛室法硫酸裝置。
至於煉焦時產生的煤氣,目前確實沒法收集利用,隻能先讓它順著煙囪飄走,等將來有了合適的儲氣罐再說,眼下要緊的是先把硫和煤焦油弄到手。
想到硫酸,自然就想到了硝酸。
他在冊子上寫了“硝酸”二字,又打了個箭頭從“硫酸”指向它——有了硫酸,再加上硝石,製取硝酸不算難事。
但寫到這兒,他忽然停住筆,指尖在“硝酸”二字上輕輕敲了敲。
硝酸是製炸藥的原料,黑火藥的配方簡單,若是讓人學了去,怕是會惹出禍端。
陳睿搖搖頭,在“黑火藥”三個字上畫了個叉,旁邊批注:“暫不考慮量產,隻可少量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