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荒蕪的邊境戈壁染成一片赤赭色。葉楓看著這匹似乎大有來頭的馬,輕撫著這濃密的鬃毛:“以後就叫你玉獅子吧。”馬兒低低的長吟一聲,似是在回應這個讓人滿意的名字。
另一邊停止了盤核桃,隱隱的笑了笑:“這倒是——給我了一個措手不及啊。”
葉楓伏在玉獅子的背上,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一人一馬在這片無垠的天地間,渺小得如同兩顆沙礫,卻又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銳氣。
他們已經連續奔馳了三天三夜。眼前的景色隻剩下單調的蒼黃——龜裂的大地延伸至天際,零星散布著耐旱的駱駝刺,枯死的胡楊扭曲著枝乾。遠山如黛,在蒸騰的熱浪中微微晃動。
玉獅子奔跑的姿態舉重若輕。它銀白的鬃毛在夕陽下流淌著熔金般的光澤,四蹄翻騰卻幾乎聽不到沉重聲響,仿佛不是踏在堅實的大地上,而是掠著一層無形的氣。它體內蘊含的力量深沉如海,遠非尋常駿馬可比,那是唯有達到高級層次的戰馬才有的磅礴底蘊——雖未全力爆發,卻已讓周遭的生物本能地感到敬畏。
葉楓輕輕收緊韁繩,馬速漸緩。他極目遠眺,除了幾隻被驚起的沙蜥倉皇鑽入石縫,天地間一片死寂。風卷著沙粒,打在他年輕卻已略顯風霜的臉上,帶著乾燥的土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氣。
“老夥計,看來今晚又要露宿荒野了。”葉楓拍了拍馬頸。
玉獅子打了個響鼻,頭顱高昂,那雙深邃的馬眼如同最上等的琥珀,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它忽然停下腳步,前蹄微微一頓,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水波般輕輕蕩開。這不是刻意為之,而是生物感知到威脅時的自然反應。
葉楓心下一凜,立刻俯身貼在馬背上,手按上了腰間的劍柄。他順著玉獅子注視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一片風化的怪石林中,隱約有幾道黑影閃動,夾雜著兵器的反光和微弱的哭喊聲。
是馬賊!
玉獅子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這聲音不大,卻蘊含著一種金鐵般的質感,震得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它記得這片土地上的危險,對於這些最高不過“士象級、大多隻是“馬”級、“車”級的雜兵,它的戰意中甚至帶著一絲睥睨。
葉楓深吸一口帶著沙塵的空氣,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蒼涼的大地上。
“走吧,”少年伏低身體,“去看看是哪些不長眼的,敢擋我們的路。”
玉獅子聞言,四蹄微屈,下一刻,身影仿佛化作一道銀線,不再是單純的奔跑,近乎貼地飛行般,悄無聲息卻快得駭人,直衝向那片殺聲傳來的石林。其所過之處,連風沙都似乎為之讓路。
葉楓一驚,連忙穩住身形,眼睛一眯。“我身下這個坐騎,怕不是隻有千裡馬這麼簡單啊。”他並沒有太高興,這一切,不都太巧了嗎?
玉獅子如一道無聲的銀色閃電,馱著葉楓瞬息切入石林腹地。
眼前的景象慘烈。馬賊嘍囉正肆虐。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為首的虯髯大漢,手持厚背砍刀,氣息凶悍狂放,赫然是“馬級巔峰,半步象級”,氣血奔湧間帶起細微風旋,壓得人喘不過氣。
葉楓的出現讓馬賊動作一滯。頭目獨眼掃過葉楓年輕的臉龐,落在神駿的玉獅子身上,貪婪與警惕交織。
“哪裡來的小崽子?把這匹馬留下,滾!”頭目聲若洪鐘,試圖用氣勢壓垮葉楓。他感知到葉楓身上的氣機波動似乎隻是剛踏入“馬級後期”門檻,遠不如自己渾厚,心中已生輕視。
葉楓不語,目光掃過百姓驚恐的臉和地上的鮮血,最終鎖定頭目。他輕拍玉獅子脖頸:“護住百姓。”玉獅子低嘶,通靈般地橫移,碩大身軀如銀牆隔開嘍囉,其深藏的威壓雖未釋放,已讓那些“馬”、“車”級的嘍囉坐騎驚惶倒退。
“找死!”頭目被無視激怒,暴喝一聲,從馬背騰空而起,後背砍刀帶著淒厲破空聲,以力劈華山之勢斬落!這一刀蘊含他“馬級巔峰”的全部力量,刀風已壓得葉楓呼吸一窒。
葉楓瞳孔一縮,深知硬接不得。他猛地一踩馬鐙,身形如風中柳絮向後飄退。這是他從小砍柴挑水時,師父刃白讓他“保持水桶不灑”、“避開林間橫枝”練就的本能,此刻在生死關頭施展出來,竟精妙異常。轟!砍刀劈裂地麵,碎石四濺。
頭目刀勢展開,如狂風暴雨,力量剛猛。葉楓隻能憑借那融入骨子裡的、在乾粗活時練就的閃轉騰挪身法不斷躲避,劍尖偶爾點出,卻被對方磅礴氣勁輕易震開,虎口發麻。他感覺自己體內似乎有股力量被對方壓力逼得蠢蠢欲動,卻又被一層無形的枷鎖緊緊束縛著,無法儘情施展。境界差距明顯。
“小雜種,隻會躲嗎?”頭目狂笑,刀光一卷,將葉楓逼到一株枯死胡楊樹旁。
退路被封!危急關頭,“糟了,已經來不及拔劍了。”葉楓眼角餘光瞥見樹上一截枯樹枝。師父刃白那懶洋洋卻又無比認真的話在腦中回蕩:“……小子,記住嘍,砍柴劈薪,勁不是傻用。找準紋,輕輕一撬,比蠻力強……嗯,這道理嘛,打架也一樣。氣這東西,附根草棍上,找準地方,也能捅破牛皮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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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隻當是師父又在說些奇怪的比喻,此刻福至心靈!沒有猶豫的時間!葉楓眼中閃過決絕,不再試圖調動那被束縛的龐大力量,而是將所能運轉的、屬於剛剛解封的那部分“馬級”氣力,以師父所授那種“撬動”而非“衝擊”的奇異方式,瘋狂灌注於右手指尖。他身體以一個砍柴時避開反彈樹枝的彆扭姿勢扭曲,險險避開劈向肩膀的一刀,左手閃電般抄起那截枯枝!
“不知死活!”頭目見葉楓竟撿樹枝對抗鋼刀,獨眼中滿是譏諷,下一刀全力劈下!
就是現在!葉楓將全部精神、以那種“撬動”的意念,引導氣勁灌注枯枝。那脆弱乾枯的樹枝瞬間被無形氣流包裹,發出細微“嗡鳴”,看似微弱,卻凝練到極致!他手腕一抖,以樹枝代劍,使出的不是華麗劍招,而是仿佛庖丁解牛般,精準無比地點在刀身側麵力量流轉最彆扭、最不受力的那個節點上!叮!一聲極清脆、完全不似枯枝與鋼刀碰撞的聲音炸響!
虯髯頭目臉上的譏諷瞬間凝固,轉為駭然!他感覺一股尖銳、凝練如針、且帶著奇異震蕩頻率的氣勁,竟完全無視他蠻橫的力道,透刀而入,瞬間鑽入他手臂經脈,瘋狂破壞!“噗!”他手臂劇痛酸麻,氣血逆行,噴出一小口鮮血,刀勢戛然而止,踉蹌後退。枯枝亦化為齏粉!
葉楓同樣不好受,強行越階施展這看似取巧、實則對控製力和心神消耗巨大的技巧,幾乎抽乾他剛解鎖的力量,經脈如撕裂般劇痛,鮮血從嘴角溢出。但他眼神亮得驚人,抓住了這機會!強提最後力氣前衝,手中長劍終於尋到空隙,直刺頭目空門大開的胸膛!
頭目驚駭側身。噗嗤!長劍深紮入其右胸。
“啊!”頭目痛苦嚎叫,猛地一腳踹在葉楓小腹。葉楓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摔地,連噴鮮血,眼前發黑,徹底昏死過去。在他意識陷入黑暗前最後一瞬,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師父教的…劈柴法…好像…真的能打架…
那頭目重傷膽喪,捂著冒血的胸口,驚懼地看了一眼昏迷的葉楓和那匹冷冷盯著他、琥珀色馬眼中竟似閃過一絲人性化嘲弄的玉獅子,再無戰意。“撤!快撤!”他嘶啞吼道,在手下的攙扶下狼狽爬馬背,倉皇逃竄。
玉獅子快步走到葉楓身邊,低頭用溫暖鼻子蹭著葉楓染血的臉頰,發出焦急低鳴。那些驚魂未定的幸存百姓慢慢圍上來,看著昏迷的少年和守護他的神駿,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感激與憂慮。
月光清冷,照亮少年蒼白的臉,守護他的銀色巨獸,以及這片剛剛經曆生死搏殺的荒涼石林。葉楓體內,那被刃白親手布下的厚重封印,似乎因這次極限的壓榨和生死危機,悄然鬆動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