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二哥林秦的提點,葉楓並未急於行動。他深知,對於這位傳聞中“性格天真”的三哥林木,刻意安排的相遇遠不如一次“恰到好處”的偶遇來得自然。
機會很快來了。幾日後的一個晌午,陽光正好,葉楓正帶著如同脫韁小馬駒般興奮的葉泥在京都最繁華的西市采買些小玩意兒,恰好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旁的衙門裡走出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些許煩躁,正是三哥林木。
他穿著官服,卻似乎被冗雜的公務磋磨得有些沒精神,與周遭熱鬨的市井氣息格格不入。
葉楓對葉泥使了個眼色。葉泥心領神會,立刻“哎呀”一聲,假裝被路邊一個賣糖人的攤子吸引,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卻“不小心”輕輕撞了一下正低頭走路的林木。
“對不住,對不住!官爺您沒事吧?”葉泥抬起頭,露出一張天真無邪、寫滿歉意的小臉,聲音清脆。
林木被撞得一晃,回過神來,剛皺起眉頭,看到是個玉雪可愛的小丫頭,那點不快也就散了,擺擺手:“無妨,小丫頭,街市上莫要亂跑。”
這時,葉楓才“匆匆”趕上來,一把拉住葉泥,對林木拱手道:“舍妹莽撞,衝撞了林大人,還望海涵。”他語氣誠懇,恰到好處地點出了對方的姓氏官銜。
林木微微一愣,仔細看了葉楓一眼,覺得有些麵熟,旋即想起這似乎是最近家中妹妹和二哥都提及的那個年輕人,葉楓。他臉上的官場倦容褪去幾分,露出一絲好奇:“你是…葉楓葉公子?”
“正是在下。”葉楓微笑,“看來林大人公務繁忙,甚是辛勞。”
林木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唉,年底瑣事繁多,一堆文書卷宗,看得人頭昏腦脹。”他看著眼前活力四射的葉泥和氣度沉穩的葉楓,再對比自己方才的沉悶,不禁生出一絲羨慕,“倒是比不上葉公子悠閒自在。”
葉楓順勢笑道:“公務雖要緊,卻也需張弛有度。若是林大人不介意,不如一同逛逛?這西市熱鬨,最能解乏。舍妹也是個開心果,說不定能逗大人一樂。”
林木本就是跳脫的性子,被公務壓抑了天性,此刻被葉楓一邀,看著葉泥那雙充滿期待的大眼睛,心下頓時鬆動,那點官架子也扔到了九霄雲外,笑道:“也好!今日便偷得浮生半日閒!叫我林木就好,莫再大人大人的,聽著都累!”
葉泥立刻歡呼起來,自來熟地拉住林木的衣袖:“林木哥哥好!我知道前麵有家賣豌豆黃的可好吃啦!”
林木被這聲“哥哥”叫得通體舒坦,哈哈一笑,竟真就被葉泥拉著往前走了。葉楓含笑跟上。
於是,西市街上出現了頗為有趣的一幕:一個穿著未換下的官袍的年輕官員,一個俊朗的青衫青年,和一個活潑靈動的少女,三人組合吸引了周圍不少目光。
葉泥果然是個開心果。她一會兒拉著林木去看捏麵人,對老師傅的手藝驚歎連連;一會兒又擠進人堆裡看猴戲,被滑稽的猴子逗得咯咯直笑,連帶林木也忍不住開懷大笑;她還能準確地說出哪家的糖葫蘆果大糖脆,哪家的糕餅甜而不膩。
葉楓則在一旁,時而溫和地付錢,時而與林木閒聊幾句,話題從不涉及正事,隻談風物、美食、京都趣聞,言語風趣,見解獨到,卻又不會喧賓奪主,總能恰到好處地引導話題,讓林木感到無比放鬆。
在一處賣稀奇古怪小玩意的攤子前,葉泥拿起一個造型古怪的陶哨,用力一吹,發出一種類似布穀鳥叫卻又滑稽走調的聲音,惹得她自己和林木笑得前仰後合。
葉楓拿起另一個小陶俑,狀似無奈地對林木笑道:“我這妹妹,自小在山野間長大,性子野慣了,讓林兄見笑了。”
林木卻擺手笑道:“哪裡話!天真爛漫,赤子之心,這才是最難得的。比官場上那些虛與委蛇有趣多了!”他看著葉泥,眼中是純粹的欣賞和放鬆後的愉悅。
葉楓心中微動,道:“林兄喜歡就好。其實人生在世,有時也不必太過拘束。便如這陶哨,雖音不準,卻能博人一笑,自有其樂趣。”
林木聞言,若有所思,隨即笑著點頭:“葉兄此言大善!是極是極!”
三人一路走,一路吃,一路笑。林木徹底放下了官身和疲憊,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和葉泥為了一個好看的燈籠猜了半天燈謎,雖然都沒猜中,卻比贏了還開心。
夕陽西下時,林木臉上的倦容早已被暢快的笑容取代,官袍的袖口不小心沾了糖漬也渾然不覺。他意猶未儘地對葉楓道:“今日真是多謝葉兄和泥泥妹妹了,實是近來最快活的一日!”
葉楓笑道:“林兄開心便好。日後若再覺煩悶,隨時可來尋我們,彆院雖陋,清茶管夠,還有個永遠閒不住的小泥人可以解悶。”
葉泥也用力點頭:“嗯嗯!林木哥哥,下次我帶你去掏鳥窩!可好玩啦!”
即使隻是小孩的隨意承諾,也讓林木感受到了彆樣的溫暖。
林木被逗得哈哈大笑,心中那點因為妹妹可能被“拐跑”而產生的微妙敵意,早已在這半日的輕鬆歡笑中煙消雲散。他隻覺得葉楓此人,沉穩卻不死板,體貼又不諂媚,他妹妹更是可愛得緊。
“好!那可說定了!”林木笑著應承,揮手與他們作彆,腳步輕快地走向回府的路,感覺積壓多日的公務煩悶都被一掃而空。
看著林木遠去的背影,葉楓輕輕呼出一口氣。葉泥扯了扯他的衣角,眨巴著大眼睛:“哥,這個林木哥哥,好像比看起來簡單多啦?”
葉楓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是啊,以真心換真心,便是最簡單的道理。”
三個哥哥中,看似最需要“考驗”真心的三哥,反而用最不設防的“童心”,輕易地接納了他們。這或許,就是林木獨特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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