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船隊夜泊於一個名為“清遠鎮”的偏僻碼頭。連日來的喧囂與壓抑,讓葉楓感到心神不寧。法河突破半步帥級的威壓,如同實質的鉛雲,沉甸甸地壓在整個船隊上空,也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葉楓躺在狹窄的艙室內,輾轉反側。《靜心守意訣》運轉了幾個周天,卻難以徹底驅散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安。他索性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決定到甲板上透透氣,借助冰冷的夜風讓自己冷靜下來。
夜色深沉,月隱星稀。運河上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將遠處的燈火暈染得模糊不清。偌大的鎮海龍舟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大部分區域都已陷入沉寂,隻有巡邏侍衛的腳步聲和河水拍打船身的輕響,規律地打破著夜的寧靜。
葉楓沒有走向燈火通明的主甲板,而是下意識地繞到了龍舟右舷後方一處相對僻靜的陰影區域。這裡堆放著一些纜繩和備用帆布,平時少有人來。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近那片陰影時,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靜心守意訣》帶來的超凡感知,讓他即便在心神不寧的狀態下,也瞬間捕捉到了前方那極其異常的一幕——
在船舷最陰暗的角落裡,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身形挺拔,穿著熟悉的暗紫色常服,負手而立,正是宰相李輔國!
而站在他對麵的那人……卻讓葉楓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天靈蓋!
是影!
但此時的影,與平日截然不同!
他竟然……沒有佩戴那副標誌性的金屬麵具!
然而,更讓葉楓駭然的是,即便沒有麵具,他也根本看不清影的真實麵容!因為影的整個頭部,乃至整個身軀,都仿佛是由流動的、濃鬱到化不開的黑暗陰影所構成!
在那片人形的陰影輪廓中,完全看不到任何五官的細節,隻有一片深邃、虛無的黑暗。但就在這片黑暗之中,卻偶爾會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森白的光芒!
那光芒……葉楓看得真切,那絕不是月光或燈火的反射!那是……骨骼的顏色!
是肋骨!是脊柱!是手骨的輪廓!它們在那片人形的暗影中若隱若現,仿佛這具軀體正在從內部被黑暗吞噬、溶解,隻留下最堅硬的白骨框架!影的整個存在,就像是一件披著陰影鬥篷的、活動的骷髏,但又比那更加詭異和恐怖!因為他本身就是陰影,白骨是點綴,亦是……殘骸!
葉楓的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膛!他瞬間明白了資料庫中關於影“過度使用能力的代價——身體逐漸暗影化,化為白骨與暗影”的描述,是何等真實和駭人!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這是一個正在向非人怪物轉化的存在!
就在這極致的震驚和恐懼中,葉楓猛然意識到另一個更加詭異、更加讓他毛骨悚然的事實——
他完全感知不到影的氣息!
按照常理,如此近距離,以他《靜心守意訣》的敏銳,以及影的恐怖實力,即便影收斂氣息,也應該能感覺到一種如同深淵般的壓迫感才對!
但此刻,前方那片陰影區域,除了能肉眼看到宰相和那個“人形陰影”站在那裡之外,在他的靈覺感知中,竟然是一片徹底的虛無!仿佛那裡空無一物!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會認為那裡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眼睛能看到,靈覺卻完全失效?!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帶來的恐懼甚至超過了看到影真容的衝擊!這意味著,影的“隱匿”能力,已經強大到可以完全欺騙甚至剝離一個人的感知係統!這已經超出了武學的範疇,近乎於……規則!
極度的危險感讓葉楓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他知道,自己看到了絕對不該看的東西!無論是影的真容,還是宰相深夜與此狀態的影密談,都是足以讓他瞬間被抹殺的絕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好奇與震驚!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更不敢運功,生怕一絲一毫的能量波動都會引起那恐怖存在的注意。他完全依靠肉體的力量和純粹的技巧,如同受驚的狸貓般,腳尖在甲板上輕輕一點,身體無聲無息地向後滑去,瞬間沒入了身後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的動作輕靈到了極致,沒有帶起一絲風聲。
直到退回到一個拐角之後,背靠著冰冷的艙壁,葉楓才敢大口地、壓抑地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衫。
他死死壓抑住狂跳的心臟和顫抖的身體,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理解剛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肉眼能見,靈覺無感……這怎麼可能?!”他內心狂呼,“除非……除非他此刻的狀態,本身就是一種對‘存在’概念的扭曲!他的‘氣息’已經被他自己的‘暗影’屬性完全同化或吞噬了!他站在那裡,對於世界的‘感知層麵’來說,就是‘無’!”
“難怪……難怪他被稱為‘影’!難怪他殺人於無形!因為他可以真正意義上的‘不存在’!直到他出手的那一刻!”
想通了這一點,葉楓感到的不是豁然開朗,而是更深的寒意。麵對這樣的敵人,任何傳統的警戒和防禦手段,都形同虛設!
同時,他也更加疑惑:宰相深夜與如此狀態的影密談,所謀何事?法河剛剛突破,難道他們又有新的、更可怕的計劃?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腳步聲,從剛才那個方向傳來。
葉楓立刻屏住呼吸,將身體徹底融入陰影,連心跳都幾乎停止。
隻見李輔國獨自一人,從那個角落緩步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任何異常的表情,仿佛隻是出來賞了一會夜景。他踱著步子,走向了燈火通明的艙室區域。
而那個恐怖的“人形陰影”,早已不知所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葉楓又在原地潛伏了許久,確認再無任何動靜,才如同虛脫般,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挪回自己的艙室。
關上門,他背靠門板滑坐在地,久久無法平靜。
今夜所見,徹底顛覆了他對“強大”的認知。影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常理的踐踏。而能將這樣的存在如臂使指的李輔國,其可怕程度,又該如何估量?
他摸了摸懷中的逆鱗劍,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前路,愈發黑暗,也愈發凶險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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