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臨淄城外,官道之上。
三匹駿馬疾馳,馬蹄踏起陣陣煙塵。為首一人,身著不起眼的灰色勁裝,麵容普通,眼神卻銳利如鷹,正是衛。他身後,葉雲騎著神駿的玉獅子,齊玥則乘著一匹通體雪白的千裡馬,火紅的衣裙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團移動的火焰。
此行明麵上的任務,是前往距離臨淄百裡外的“黑風隘”,清剿一夥近日流竄至此、劫掠商旅的悍匪。這類任務,對於葉雲和齊玥而言,已是家常便飯,既是曆練,也是為齊國民眾除害。
玉獅子步伐輕盈,葉雲端坐馬背,身形穩如磐石。經過萬獸血窟的生死曆練,他與驚蟄的契合度更高,周身氣息愈發凝練,雖仍是士級初期的修為,但隱隱透出的那股銳氣,已足以讓尋常士級後期的高手感到心悸。他目光掃過前方衛的背影,心中充滿敬意。這位沉默寡言的“衛兄”,實力深不可測,一路上不僅護衛周全,更在關鍵時刻給予指點,亦師亦友。
齊玥策馬與葉雲並行,眼角餘光偶爾瞥向他線條硬朗的側臉,心中微動。這家夥,比起剛來齊國時,那份邊塞帶來的莽撞之氣內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下來的堅毅和自信,倒是……順眼了不少。她輕輕哼了一聲,揚起下巴,加快了馬速。
半日疾馳,三人已抵達黑風隘附近。此地山勢險峻,林木蔥鬱,確實是一處易守難攻的險地。
衛勒住馬韁,抬手示意停下。他目光如電,掃過前方幽深的山穀,片刻後,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前方三裡,隘口深處,有匪巢氣息。約三十餘人,為首者約莫士級中期修為。”
葉雲和齊玥神色一凜,同時握緊了兵器。葉雲的驚蟄在鞘中發出微不可聞的輕吟,齊玥的紅傘也悄然張開了一絲縫隙,赤色流光隱現。
然而,衛接下來的話卻讓兩人一愣。
“此等宵小,無需勞煩公主和少將軍出手。”衛轉過頭,看向葉雲和齊玥,那張平凡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交由老夫處理即可,半個時辰內,必肅清匪患。”
葉雲怔了怔,下意識道:“衛兄,這如何使得?豈能讓你一人涉險?我們同去,速戰速決!”
齊玥也微微蹙眉:“衛先生,雖說匪類不強,但畢竟人多勢眾,你獨自前往……”
衛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股強大的自信:“公主放心,老夫自有分寸。清理這些雜魚,還談不上涉險。”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東南方向,話鋒忽然一轉:“老夫記得,由此向東南二十裡,有一湖心小島,名為‘桃花島’。此時正值春末,島上桃花應開得正好。公主與少將軍難得出來一趟,不妨去那邊走走,賞賞景,散散心。待老夫解決了這裡的麻煩,自會去與你們會合。”
此言一出,葉雲和齊玥都愣住了。這……分明是衛有意支開他們,要獨自包攬這“臟活累活”,還給他們找了個遊山玩水的理由?
葉雲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見衛對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眼神中傳遞出一種“放心,我有數”的意味。葉雲瞬間明白了,衛這是有意為之。或許是為了更高效地解決問題,或許……是看出了什麼,想給他和齊玥創造獨處的機會?想到後者,葉雲耳根微微有些發熱。
齊玥何等聰明,自然也看出了衛的用意。她俏臉微紅,瞪了衛一眼,但終究沒有反駁。她深知衛的實力,剿滅一夥土匪確實不費吹灰之力。她抿了抿嘴唇,故作淡然道:“既然衛先生有此雅興,那本宮和這莽夫就去看看那桃花島是否名副其實好了。你可要快些,彆耽誤了回城的時辰。”
衛微微躬身:“公主放心。”
說完,他不再多言,身形一動,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前方的山林陰影之中,氣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雲和齊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與期待。
“走吧,莽夫!”齊玥率先打破沉默,一夾馬腹,白馬如離弦之箭般向東南方向奔去。
葉雲笑了笑,拍了拍玉獅子的脖頸:“兄弟,咱們也去瞧瞧!”玉獅子長嘶一聲,四蹄生風,輕鬆地跟了上去。
二十裡路,對於兩人的坐騎而言,轉瞬即至。穿過一片柳林,眼前豁然開朗,一汪清澈如碧玉的湖泊映入眼簾。湖心果然有一座小島,遠遠望去,島上粉雲繚繞,正是盛開的桃花。
湖邊有漁家小船,齊玥亮出令牌,輕易征用了一條。兩人棄馬登船,葉雲主動拿起船槳,笨拙卻用力地劃向湖心島。
登上小島,仿佛瞬間踏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仙境。滿島桃樹,枝頭繁花似錦,粉白相間,如霞似霧。微風拂過,花瓣簌簌飄落,如下了一場香雪雨。空氣中彌漫著桃花的甜香和湖水的清新,沁人心脾。
齊玥撐開紅傘,漫步在桃林小徑上,裙裾拂過落花,絕美的容顏在花影映襯下,更添幾分嬌豔。她看似隨意地賞花,眼角卻時刻留意著跟在身後的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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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癡了。北疆苦寒,何曾見過如此柔美絢麗的景致?他深吸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寧靜和……一絲思念。
“喂,發什麼呆呢?”齊玥停下腳步,轉過身,紅傘微斜,看著葉雲。
葉雲回過神來,走到她身邊,由衷讚道:“這裡……真美。比我們北疆的雪山草原,是另一種好看。”
齊玥嘴角微揚,帶著一絲小得意:“那是自然,我齊國的風光,豈是你們那苦寒之地能比的?”
若是往常,葉雲定要爭辯幾句北疆的壯闊,但此刻,他卻隻是笑了笑,目光望向南方,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是啊,很美。不過……公主,我曾聽人說過,江南的花,開起來才是真正的‘煙雨如畫,十裡芳菲’。尤其是春天,各種花都開了,一眼望不到邊,比這裡還要美上十倍、百倍。”
齊玥聞言,好奇地問道:“江南?就是餘國那個最富庶的地方?你真的見過?”
葉雲搖搖頭,語氣帶著一絲懷念和憧憬:“我小時候去過一次,記不太清了,但那種感覺還在。我弟弟葉楓,還有林沁小姐,他們現在就在江南。林小姐在信裡說,江南的春天,美得讓人心醉。”
聽到林沁的名字,齊玥的眼神微妙地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平靜,哼道:“哼,說得好像你真去過似的。等哪天本宮有空,親自去江南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說得那麼好。”
葉雲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齊玥,神情變得異常認真:“公主,我記得過年那天,我答應過你一件事。”
齊玥被他突如其來的認真弄得一怔,心跳漏了一拍,臉上卻故作鎮定:“過年?你答應什麼了?本宮可不記得你這莽夫能說出什麼好話。”
葉雲絲毫不介意她的傲嬌,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答應過,等天下安定了,不再有戰亂,不再有宰相那樣的奸臣欺壓百姓,我就帶你去江南。不隻是你,還有我大哥,我母親,衛兄,所有關心的人,我們一起去看江南的花開。去看真正的‘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真誠,仿佛在許下一個鄭重的誓言。陽光透過桃花縫隙灑落,在他堅毅的臉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雙眼睛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和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齊玥徹底愣住了,撐著傘的手微微收緊。過年時那句看似隨意的承諾,她其實記在了心裡,卻沒想到葉雲會在此情此景下,如此鄭重地再次提起。看著他眼中那份純粹的真誠和眼底深處對“天下安定”的渴望,齊玥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這個看似隻知道打仗的莽夫,心裡裝著的是如此簡單卻又宏大的願望。
她撇過頭,掩飾著微微發燙的臉頰,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卻依舊帶著公主的驕傲:“哼,誰要你帶!本宮自己不會去嗎?……不過,既然你這莽夫一片好心,本宮就勉強記下了。前提是……你真能等到那天才行。”
葉雲聞言,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如同撥雲見日:“一定會的!我相信我弟,相信林小姐,也相信我們自己!總有一天!”
看著他充滿感染力的笑容,齊玥也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兩人並肩站在桃林中,任由花瓣飄落在肩頭,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花香,也彌漫著一種無聲的、悄然滋長的情愫。
不知過了多久,衛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不遠處的一株桃樹下,身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卻很快被濃鬱的花香衝散。
“公主,少將軍,匪患已清,可以返程了。”衛的聲音依舊平靜,仿佛隻是去散了散步。
葉雲和齊玥回過神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被打擾的不滿,但更多的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走吧。”齊玥收起紅傘,恢複了高傲的神態,率先向小船走去。
葉雲對衛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感激。衛隻是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島上絢爛的桃花,眼中似乎也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柔和。
三人登船離島,踏上歸途。身後的桃花島,依舊繁花似錦,而葉雲那句“帶所有人看看江南花開”的諾言,卻如同種子般,深深植入了齊玥的心田,也在葉雲自己心中,化為了更加堅定的前行力量。天下安定的路或許漫長,但此刻,他們心中都燃起了一簇溫暖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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