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出現的消息雖然阻擋了村民上山斬柴、采藥,但是阻擋不了府衙收田賦的腳步。
就像詩裡所說的那樣,“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還沒有等大家忙完夏收夏種,去水西堡賣石蛤歸來的二叔陳傳貴帶回了即將收賦稅的公告,今年由於新設縣,又有瑤族山民動亂,今年的賦稅就在各鎮繳交後再押送到縣裡,由於押送到縣裡需要時間,賦稅在六月中按照各村抽簽的順序以村為單位集中繳交。
陳遠文前世曾經有看過一篇關於明朝賦稅的文章,明代常規有夏稅夏季)和秋糧秋季)分兩季征收,夏稅限當年八月繳清,秋糧次年二月完成。
?對普通農戶來說,賦稅主要有兩類,第一類田賦共有三個組成部分:
1.根據地力,縣裡所有應納稅土地被分為上、中、下三等。上等田的基本稅額為每畝交米0.0404石;中等田每畝交米0.0273石;下等田每畝交米0.0172石。
2.無論是哪一等的田地,每畝需要再繳納糧食0.0094石,這部分用以補償已經流失到不複存在的官田租米收入;
3.糧食的運輸和稅銀的重鑄都會產生損耗,因此每畝田還要再額外征收7的加耗。
整個明朝的田賦在曆代封建王朝中都不算高,原因在於洪武皇帝朱元璋建國之時采取了一種定額的田賦製度,將全國每年的田賦固定在2700萬石左右,這個數字在整個明朝基本沒有太大的變化。
因為田賦作為國家的重要收入來源在數百年間不能變化,但政府的各項開支不可能保持不變,那麼官府自然就會有其他的方式來向百姓伸手要錢,而且這種方式更加不被製度所約束,百姓的負擔實際被規定的賦稅要重的多。
第二類役銀的征收非常複雜。由於田賦收入均需解運上京,役銀成為地方政府的行政經費。同時,皇帝的各項額外開支,也通常通過“坐辦”的形式攤派到地方,轉化成為額外的役銀。
各級官僚機構最容易從中上下其手,層層攤派的。役銀被攤派入田賦之中形成的附加稅在有的地區多達20多種名目。同時,役並非被完全攤派進稅收中折銀,特彆是獄卒、門子、巡欄、倉庫看守等等“力差”仍需要有人親身應役,導致役銀的征收類目和標準不斷變化。一般來說,在15世紀開始推行“均徭法”後,明朝總體存在四種役:
1.裡甲,包括稅收征納和各種物資征用,以及解運糧米等短期差役。
2.均徭,為全年、全職的勞役。
3.驛傳,維護驛站,提供服務。
4.民壯:軍役。
?當然,除了田賦和徭役外,還有人頭稅,這三種並列為三大稅種,不過人頭稅隻收16歲以上的男丁,一年一收。
據陳遠文這幾年有意無意收集的消息,陳家村由於處於粵北山區的大山大嶺,山旮旯,交通不便,民風彪悍,又兼瑤族山民時不時動亂,所以驛傳和民壯都不用,每年需交田賦、人頭稅和服徭役。
陳二叔帶回交稅消息的第二天,村長就去水西堡抽簽回來,陳家村的賦稅排到三天後繳交,於是,村民們在忙碌的夏種中還要準備交賦稅的糧食。
陳遠文看著阿公在記錄,阿爹、二叔和三叔在用麻袋裝糧食,裝好一袋再過秤報數給爺爺,他們家一共有十畝下等水田,因肥力不足,畝產隻有可憐的1.5石,也就是260斤左右,十畝隻有不到3000斤,這種產量讓後世見識過千斤畝產的陳遠文差點流淚。
他家的田因為是下等田,每畝要交2鬥,也就是20斤左右,一共要200斤稻子,至於旱地,由於陳家村在窮土僻壤,處在群山間,所以在縣衙登記的隻有十畝水田,至於旱地,村裡一致認為屬於荒地,統一意見不上報,隔壁村的淩家村也是這樣處理的,而水西堡下轄74個村,很多村子都在窮山環繞間,收稅任務重時間緊,又沒有油水,所以那些衙役平時走錯路也不會來這種山旮旯,這也算深山老林裡的村子的福利了。
陳遠文看到阿公在稱好200斤稻穀後,又讓阿爹另外拿了一個小布袋,在裡麵裝了50斤稻子,陳遠文忍不住問:“阿公,不是已經稱好了稻子了嗎?為什麼還要再稱?”
陳老爺子傷感地摸了摸陳遠文的小腦袋說:“這是留著交賦稅的差役淋尖踢斛?用的。”
說完,又詳細給陳遠文說了一遍交賦稅會遇到的各種刁難,再三叮囑陳傳富三兄弟一定要忍辱負重,千萬不要和衙役起爭執。
“淋尖踢斛”是明朝官府在征收糧食稅時發明的盤剝手段,其誕生與明初財政製度和官員低俸祿直接相關。朱元璋為壓縮行政成本,大幅降低官員俸祿如七品知縣月俸僅7.5石),導致官吏通過此法變相增加收入。??
主持稅收的衙役們要求農民將糧食倒入斛計量容器)中堆成尖頂,稅吏猛踢斛壁使表層糧食灑落,以“運輸損耗”名義私吞多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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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該手段需專門訓練,明朝的新科進士上任前甚至需練習“踢斛”技巧以確保效果。??這個說法有點經不起考究,畢竟身為官員,根本不會不顧身份親自下場淋尖踢斛,反倒是衙門裡的胥吏深諳此道。
三天後,天還沒亮,陳家村的村民們一大早起床洗漱,吃過飽飯後,帶上草帽水壺,告彆家裡的老幼婦孺後就推著滿放著糧食的獨輪車來到村裡祠堂門口的空地上集中,在村長的帶領下走上了去水西堡交夏稅的道路。
這次,陳遠文沒有問阿公,為什麼阿爹他們不用牛車拉糧食而是用人力獨輪車,無它,不想引起收稅衙役的關注,被刁難被多交稅而已。
陳家村的漢子們直到黃昏太陽落山了才回到村裡,這一次大家倒是喜氣洋洋的,原來今年因為官府壓迫太過,引起隔壁橫潭瑤族山民動亂,所以今年收稅的衙役淋尖踢斛比前兩年收斂了很多,準備的糧食隻交出了三分之一,還餘下三分之二帶回家,等於家家戶戶都多收了三兩鬥,這三兩鬥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摻著番薯或芋頭可以熬半個月裡。
看著因為少交三兩鬥就興高采烈的村民,陳遠文感慨萬千,果然曆朝曆代底層人民的要求都是最低的,隻要能填飽肚子,不拘是摻著番薯芋頭還是野菜,有衣服蔽體,有瓦遮頭,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陳遠文家因為阿公是附近幾條村唯一的大夫,又有阿婆馮氏的刺繡好手藝,家裡還有幾個青壯勞動力,最近幾年又風調雨順,他偷聽過阿公阿婆在睡前計算過他們存的銀子,居然有百兩之巨,對比其他村民存款隻有十兩八兩,他們家儼然是村中隱形富豪,過得比村長家還好。
聽阿公阿婆的意思,隨著孩子們越來越大,現在的老宅已經不夠住了,他們是準備在今年秋天,農閒的時候給錢給二叔和三叔在老宅旁邊再各建一座如老宅這般六間的青磚大瓦房,三兄弟分家不分戶。
對這一點,陳遠文肯定是舉雙手雙腳表示讚同的,作為一個前世30歲的中年人,他好想自己一個人住一個房,奈何老宅房間太少,他隻能和阿公阿婆睡一間房。
他熱切期待著秋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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